看到他笑,曹显就放心了,几下就扒完饭,想起身,却不能勉强,撑起来又倒回去了。林晟钰过来帮他收拾打理了一番,暂时还不宜下床,只好套上外衫,坐得舒服些。安置妥当后,林晟钰拉了凳子正襟危坐,
“说说你这什么情况吧。”
“我猜,是不是你太子的身份有问题?”
“我感觉,是不是还跟我有些关系?”
“……”曹显惊诧地双目圆睁,
“不说,你不说那我去问问曹崇礼了啊,他一直好像想跟我说些什么。”
“说说说,你无凭无据的就快要猜中了,还能不说?”曹显忙不迭拉住要走的林晟钰,声音一扬
“哎,老曹,你在吧?叫一下陈靖元过来,现在就把这事儿说了。”
帐外传来脚步声离去的声音,很快脚步声回来,一掀帘子,陈靖元和曹崇礼脚前脚后地进来,自行找地方坐了,一脸淡定,显然都知道要说什么事。
“那我从最开始说起吧,”曹显面对林晟钰开始讲,“二十年多年前,国主那时候还是太子……”
大昭国受制于元已有百年,昭国太子在里城为质,与同期为质的藩属林世子成了至交好友,两人同时结识了一对情同姐妹的民间女子为偶,且没差几天,各有了一个儿子,取名曹显和林晟钰。只是没过半年,太子妃不幸病逝,林夫人把好姐妹的儿子抱回,一起照顾。太子也受邀搬过去一起住,两家人合做了一家过。又半年后,昭国主薨,太子被召回国即位,其子将顺延为留在里国的质子。元国派了文吏来记录质子情况,当时的曹显,现在的林晟钰经历娘亲生病和去世的波折,喂养有些欠缺,身子瘦弱多病,林夫人心疼他,几乎是整日不离手地亲自照顾,相反地,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身体健壮,就由着下人看顾着,跌跌撞撞满院子乱跑。来的文吏自以为是,随随便便抓了当时的林晟钰,就画像登记了曹显的名字,记录了太子的身份走了。等昭国主和林世子发现问题时已追之不及,林家莫名其妙就犯了假冒太子的大罪,不知如何分说。昭国主最后一言而决:“就委屈你家晟儿替了显儿吧,昭国太子这名分是灾祸,显儿这般羸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没了这名分,或可安乐些年吧。”于是曹显就成了林晟钰,林晟钰就成了曹显。四年后,林世子夫妇也受召回了藩地,托付林夫人的弟弟代为照顾为质的两个儿子。
“所以我是假的。”
“晟钰,你才是太子。”
“……”
“这些事谁告诉你的?”既然国主和林家世子当年主意已定,自然在他们尚在襁褓时就掩藏了真相,林晟钰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就被翻出来了的呢?
“是国主。”
“他反悔!”这太不应该了吧?不是害人命吗!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曹崇礼胸口掏了掏,摸出一张折叠的画像,展开摊到林晟钰面前。林晟钰一看,是一张精致的人像,再一看,这人十分眼熟,似乎是——“我?”林晟钰指了自己,但随即明白应该不是,那么难道是?
“国主的。”曹崇礼回答。
果然,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不是想换就能换的。
“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他?”林晟钰怒瞪曹崇礼,岂有此理!这又怪不到曹显头上。
曹崇礼正在卷画的手一哆嗦,愣愣地面对林晟钰喷火的目光,不明白这矛头怎么就转到自己头上来了,重点不应该是被调换的身份吗?
“老曹是误会了我,然后因为你军奴的身份,将士间风言风语的,他以为我玷污了你的身体,一下子忍不住,就刺了我一刀,不致命的。”
那也不行!可凶险了,林晟钰继续瞪。
“不能怪别人误会,当时你在刑场,我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我一进京,见了国主的面很就觉不对。国主跟我讲明缘由后,我们决定暂时不牵扯你,朝中亲元一派气焰嚣张,形势凶险,贸然换回身份也不知会怎样。没想到他们也看出了端倪,直接构陷林家谋逆,捉拿你入京了。当时我就想让国主说明你我身份救你——”
“不可!那样你百口莫辩,罪上加罪就死定了。”林晟钰转头瞪曹显,虽然知道事情没有发生,但一想曹显差点这样无辜去死,而且极有可能是受尽折磨而死,心里就狂跳难止。
“国主也不准,说如果我敢做,就一个都不救,送你也一起死,好歹给林家一个交代。”曹显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当时痛苦的纠结。
“太子很早就跟我提过这事,我不是很在意,看到你的脸才真正信了,你和国主太像。”陈靖元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显然太子是谁,他也不是很在意。
“老曹原本是国主身边的人,派来辅佐太子的,却……”
“国主也跟我说了,且一再要求我护持林家子,但我老曹认的只有真正的太子!”曹崇礼直愣愣打断陈靖元,一脸我就是这样的顽固。
“……”遇到这样莫名固执的人,还能怎么办。
“那你是认我这个太子是吧?那好,这是我的人,你再敢碰一下试试!不止如此,今后,他如果有危险,你给我舍命去救!”林晟钰不客气地指着曹显,让曹崇礼一再确认,接受他太子的身份,就必须要接受他保护曹显的要求。
☆、农垦
“……”这父子俩样子像,德性也差不离,曹崇礼无奈默默感叹。
休养一日后,曹显的伤势稍见缓和,众人合计后决定还是尽快回营,一来以防万一何志毅还是转头去袭营,二来于大将军尚陷身危机中,需回营后尽快安排对策。林晟钰在马车里垫了厚软的褥子,把曹显移进去,自己还得骑马跟在旁边陪他说话解闷。一路人马浩荡,徐徐而行,三日后顺利回转大营。
曹显随林晟钰住进了住进了第一先锋营里带小院的小楼,还挤了一个房间,理由是伤患嘛,就得有人贴身照顾着。林晟钰大度地随了他的意,想着没几天曹显就要走,呆一起有一刻是一刻,挺好的。
晚上,所有西蜀军的将领都来了,一天前,柳岙和西沟的大军已撤回,据说何志毅带了全部亲兵比他们提前一天出发,谁也不知道他竟绕道葛丘去偷袭太子。“于将军的仇自然要算到他头上,我们谁也不想理他。”凭于彭海在西蜀军中的威望,何志毅想要收服这帮兵确实不容易。只是这帮人又全是武夫,没有谋士,想要反抗也只会一味蛮干,如果不是曹显突如其来救下陈靖元这一路,阻碍了何志毅逐步分解镇压的计划,最后多半也要冤死。“于将军的事还是要仰仗太子殿下尽快回京主持。”确实也只能这样,曹显应下了将养五日就启程回京,林晟钰罗列了京师里可能为于彭海出头援手的各位大人,不管真假虚实,也算是宽慰一下他们。
然而第二天傍晚,探马从京师而来,带来的消息是于大将军已无碍,国主亲自嘉奖了他十年勤勉守土护疆的功绩,不日即可载誉而返。闻讯后举营欢腾!林晟钰才突然想到一事,逮着曹显一问,果然他是一得到何志毅赴西蜀的消息,就立即偷偷带兵出了京,等离京十里后才给国主报了信,端的是欺君罔上,先斩后奏。不过一想到那日那时,他和陈靖元命悬一线的境遇,林晟钰也不能说什么。“还好我没有耽搁。”曹显更是说起来就是一脸庆幸又后怕的样子。
这么一来曹显也不用急着回京了,自然要多呆上一段时间,先彻底把伤养好。再一日后,已勉强可以下地活动,只是军医说不可有大动作,一面牵动伤口,影响愈合。林晟钰干脆就禁止他出小院,还特意安排了曹崇礼在院门外守好。
曹显在小小的四方院里溜达了一天,十分无聊。恨恨地去问曹崇礼林晟钰去了哪里,一整天不见人的?
“去找耕地,陈靖元跟着他。”守得不情不愿的曹崇礼一肚子不快,怎么就不带他要带陈靖元?他想保护的只有国主的儿子,正宗的太子!
“找到了吗?”天黑前林晟钰回来了,两人一起晚餐,边吃边说。
“找到一片大的,明天还要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围个水库。”
“嗯,周围山体众多,应该不难。明天我也一起去。”
“不准。至少还要静养两天才能四处走动,去外面还要骑马,想都不要想了,至少五天后。”
“你是太子还是我是太子?胆敢欺君犯上啊你!”曹显怒摔筷子。
“……你是太子。不许换回来,也不许出门骑马!”
“……”
林晟钰和陈靖元又勘察了两天后,就拉了一支队伍出去,只是所有人卸了武器盔甲,扛起锄头铁锹。再之后,一支支队伍轮流上阵,拿的除了锄头铁锹,还有犁头扁担、推车簸箕等等。十五日后,于大将军意气风发的抵达大营,远远地在一处向阳的缓坡上看见了自己的兵,犁地耕田,打草烧肥,干得特别欢实。
“战时杀敌,闲时耕田,这不是很好吗?”于彭海一入营门,就气冲冲跑来抓人问罪,好好的兵不练,拉去种田,这是该干的事吗?做惯了农夫还怎能勇武杀敌?只是一入院门,就被太子拦下了,还可客客气气地让到石凳上坐着,太子的面子能不给?太子的话能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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