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福忙微微颔首道,“姑姑,表妹还小,正是好玩的时候,待过几年她大些便不会如此了。”
于是吴国长公主便叫宅中内侍近前,吩咐替赵天福安排一处寝殿歇息,谁料在一旁的潘玉茹却说,“娘,如今正是夏日,我想带表姐去后面园子中临着玉清池边的那一处“濯玉堂”去歇息。那里又凉快又清净。我每住那里正合适。再有夜里那园子中风一吹,满堂都是花香,闻着甚为惬意。”
“你倒是会挑地方,才将你大嫂与我说要住那里,这会你又来说这个。也罢,侄女儿也难得来这宅中一次,且教她与你去住那里。你嫂子她每是年年都要来的,侄女儿今年来了明年不定就不会来了。”吴国长公主笑道。
这话倒让潘玉茹有些不解便问,“娘为何如此说?”
“你表姐今年已然十八了,已到了要挑选夫婿的年纪。我想官家来年定会为她赐婚的。”吴国长公主解释道。
潘玉茹一听便跺脚不悦道,“啊,这么着,来年表姐岂不是不能再陪我玩了么?”
吴国长公主指尖遥遥点了点潘玉茹,薄责道,“茹儿,你已是及笄之年了,如何只想着玩。女儿家大了,自是要嫁为人妇的。姐妹之间有谁又能陪着你一世?好了,你且带你表姐去后面歇息罢。”
“那,姑姑,我这便与表妹一起去了。”赵天福淡淡低首说道。
吴国长公主含笑挥了挥手道,“好,你每去罢。”
于是潘玉茹和赵天福俱都向着吴国长公主福了福,辞了她,身后跟着随侍的侍女往后面花园中去。
侍女们在前提着灯笼,引领着两人穿花拂柳,一路往前来到一座临水的精致阁楼跟前。进到阁楼中,侍女去将灯烛点燃。潘玉茹拉着赵天福的手一进入阁楼中便问,“表姐,你看此处如何?”
赵天福四面打量,只见这楼阁三面临水,在每一面都有可推开的门扇,十分通透凉爽,夜色中从四面吹进来的风里都是些凉意沁人的水汽与花香。
“这里委实极好。”赵天福笑着赞道,又说,“表妹有心了,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
潘玉茹听表姐夸自己,心中不知道多欢喜,嘴中却说,“表姐说哪里话,这都不值甚么。”
同行的侍女前来服侍两人洗漱了,在堂中铺下枕席,方退下了。
两人分别睡在枕上,挨在一处说话。只听得潘玉茹说,“表姐,前几日我不是对你说了,待我爹爹生辰时,你来这边宅子里贺寿,我便留你住几天。你便趁机从我每这边宅子里出去,管叫那董宣丝毫不知。”
“头里你确是如此说得,但不知你打算如何做?”赵天福插话道。
潘玉茹继续说,“我今日非得让你随我到这园子里来,一是此处确实清净凉爽,二是离这里不远有一个角门儿可通到外面儿的小街上。我早已让我乳母去打过招呼,明日一早卯时让看门的奴仆将那门打开,你换了衣裳,乔装打扮一番便可出去了。”
“原来如此,那你为我准备的甚衣裳?”赵天福转脸笑着问她。
潘玉茹忍住笑道,“我为你准备的是这府中内侍所穿得男子的衣衫,我想你还是装扮成男子出去方便些。”
“没想到表妹年纪小小,却考虑得这番得当。我想了想此番出去,大致会需要两三日才能回来。到时候我如何进来?”
“这角门,我吩咐那守门儿的奴仆每日卯初都会开一刻钟,只要见了手中持我的碧玉珮的人便放进来。那碧玉珮明早我便会给你。这几日我除了每日一早去向我爹娘请安,别的时候都会在这‘濯玉堂’中等你。若有人问起你,我也好替你遮掩一二。你只管去,早些回来便好。”
听了她这一席话,赵天福不禁有些小小的感动,脸上亦有些动容道,“表妹如此为我着想,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了。”
潘玉茹却直视着赵天福看向自己的那感动的眼幽幽说道,“我才不要表姐谢……我也不知为甚么,只想挨着你近一些,和你说话,想为你做一切我能做到的事,想要你欢喜……”
赵天福是经历过□的人,自然知道这是少女怀春。只不过一想到她是自己的表妹,而她竟然对自己产生了朦胧的近似于男女之情的情感,便有些害怕。因为她知道自己实在是承受不起这样的痴情。
潘玉茹却一边说着一边向着赵天福肩头靠了过来,将脸颊贴在她□的雪白的肩膀,那柔滑的发丝轻轻拂着她脖颈,少女特有的清甜的呼吸一阵阵的蔓延向她鼻间。赵天福忽觉得自己的心一悸,呼吸一窒。
“不,绝不可以对她有任何异样的绮念。”赵天福强行将自己有些纷乱的呼吸理顺。闭目让自己去想兰香和秀儿,告诫自己绝不能再让她每两人心酸。
而此时的潘玉茹却觉着自己心跳得厉害,从表姐身体发肤之间蔓延过来的那混合着体香的玫瑰香味一阵阵直钻到她鼻中来。她只觉自己身子又暖又软,脸颊靠在她细滑的肩膀上,肌肤相亲,从她肌肤上传来的热意熏得自己如踏云间。
第八十五回
赵天福本想将自己的肩膀挪开,但又想到如此做怕自己这情窦初开的小表妹伤心,不忍去伤害到她。便只能万般忍耐着,装出无动于衷睡熟的样子来。
“表姐,你睡了么?”潘玉茹摇了摇赵天福的手臂轻声问道,今夜她想和表姐多说些话,可是听听她渐渐沉重起来的鼻息,似乎是又睡着了哩。
虽有些失望,但潘玉茹只老实了一会儿,便侧过身去,将自己半边身子压到赵天福的光光的手臂上,闭目心满意足的准备睡觉。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又伸出一只手去勾住赵天福的脖子,同时伸出一只脚去勾住赵天福的腰,似一个八脚章鱼般将赵天福搂得紧紧的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这却委实苦了赵天福,大半夜受她这折磨,直到最后睡着了才算解脱了。
次日寅时末,天色尚黑,赵天福因心中有事,一直睡得不安稳,便早早醒了。她一动,潘玉茹也醒了,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紧紧的搂着表姐,不由得面上一红,忙挪开身子去,垂眸害羞问道,“表姐,你这便要起了么?”
赵天福嘴中模糊应了一声,问,“表妹你昨日为我准备的衣裳在何处?我看这天色过一会儿便要亮了,你不是让人在卯时初开角门么,我须快些起身,不要耽误了时辰。”
“表姐,你稍等,我即刻为你取来。昨日我已然让人备好,夜里来的时候一并带来此处的。”潘玉茹一面起身,自己穿上衣裙,一面去这房中一个小柜中取出一个包袱来,拿到床榻前递给赵天福道,“表姐,这里面的衣裳你拿出来穿上罢。”
赵天福接过包袱,抖开包袱皮儿,将里面的一身褐色男装拿出来穿上,再将自己的头发挽成男子发髻,随后,插上一根金簪,最后拿出包袱中的一顶黑色软脚幞头戴上。
在一旁的潘玉茹看表姐穿起男子的衣裳来简直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特别是将头发挽成男子的发髻更是不用对镜,随意一挽便成,由不得她不吃惊。待到赵天福收拾停当看着她问,“表妹,你与我的那碧玉珮呢?”
潘玉茹这才惊醒过来,只觉眼前一亮。头里表姐穿女装时,她便觉得表姐容颜俊美,身姿挺拔。如今穿上男装后更觉她风姿飒飒,人物风流,一时不觉有些转不过眼去。
“唔……在这里……”潘玉茹从袖中掏出一个圆形凤鸟碧玉珮来递到赵天福手中,赵天福接过去后握在手中看了看,便袖了,后又向潘玉茹微微颔首示意道,“表妹,那角门在这园子中何处?”
潘玉茹收回目光,忙说,“表姐,跟我来,我带你去。”
“多谢表妹了。”赵天福再次颔首示意。
潘玉茹含羞说了一句“表姐客气”,便带着她出了门,在这花园中一直往北行去,一刻钟后便到了园子中的一个小角门处。两人走过去一看,发现角门虚掩着,赵天福便将门打开,转头微微对着潘玉茹一笑,“表妹,我走了。”
“表姐,早些儿回来。”潘玉依依不舍道。
赵天福“嗯”了一声,抬脚跨出角门,往外行去。潘玉茹却在角门的门首看着她渐渐去的远了,方才转身回去不提。
从吴国长公主宅后面园子中的角门中出来后,赵天福从这条僻静的小街一路出来,到得外面时天色已蒙蒙发亮。加快脚程,赵天福往西通御坊的那宅子中而去。约在辰时,便已走到了西通御坊的大宅门首,恰在此时,兰安在永安的陪同下刚欲出门。在门首意外见到赵天福,两人不禁又惊又喜,赶忙上前与她磕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