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福极为老实的摇摇头。
妙远又问:“那可是今日早辰起来,你用这手拿了重的物事,将伤口崩开了?”
赵天福继续装老实和无辜的摇头。
“你……”妙远语结,方欲瞪她一眼,又觉这么着委实和自己这长者及真人身份不符。忍一忍,妙远垂下眸来,将赵天福依旧伸在自己跟前的手推开,又将那装药的小木盒收起,重新放入袖中,闭目开始打坐起来。
见姑姑似是有些儿生气,强自忍下不理自己开始打坐,赵天福忍不住偷偷笑了笑。好歹这笑没有落入妙远的眼中去。
原来今早起来,她自己觉着那伤口已不痛了,便狠心用力去推了推房中沉重的黑漆木制大床。生生的将伤口崩开了些,痛得她心一抽。但那时她只想着这伤晚一些儿好,姑姑能多替她包扎两次手腕上的伤,自己也多能和她两人面对面的说两句话,多相处一会儿。
马车摇晃着前行,晌午时众人依旧停下来歇脚。此次妙远却没有离赵天福远远的,在赵天福满嘴的殷勤话儿中,与她坐在一起吃了些自己的糕饼。赵天福自然乐呵呵的用了些宫中备好的食物。今日的心情大好,连带着吃了不少的东西。去登东时,妙远便让小道姑敬真赔她去,免生又出甚意外。
晌午歇了脚,众人依旧赶路,看看日头将落时,外头内侍梁奎在马车外边对赵天福说:“县主,前头过了括苍山,就是括苍驿了,到那里歇息一晚,明日午时之前便能进到台州城了。”
“好,那便快些儿走。这走一天路了,你每也定是累了。早些儿到驿馆,都好生歇一歇。”
梁奎在外头应了,便叫前面开路的兵士们加快脚程。不一时,一众人等便进了山,每一辆马车前都有数位兵士帮着在前拉马,在后推车。好容易上到山顶,往下便是下山的山路了,众兵士都松了口气。
那骑在马上的将官便大喊道:“弟兄每,都再撑一撑,这山下便是括苍驿了。到那里尽由你每吃喝。酒肉管够!”
此时这些兵士都饥肠辘辘,听那将官一喊,便俱都将精神提起。大踏步往山下而去。走到半道,却见一颗大树倒在道中,将下山的路堵死。
骑在马上的将官一见便连呼“晦气”,望一望山道两边儿,嘴中道:“这也不知是何处来的一颗大树?按说也不曾刮甚大风,为何会有恁大一棵树拦在道中?”
后面内侍梁奎骑马上来一看,便叫那将官快些儿让人将这树挪开,耽误县主和真人去驿馆歇息,叫官家知道了定是要被罚的。
“兄弟每,都到前面儿来将这树抬开!”那将官骑在马上振臂大呼。
拦在道中的那棵大树怕是有五人合抱那般粗,这一路护卫赵天福和妙远而来的数十位兵士俱都上前合力去抬那树,唯有那将官骑在马上看着。
众兵士嘴中大吼,一齐发力去抬那大树,个个挣得脸通红。眼看那棵大树被挪开了一些,却听得空中接连传来三声“咻咻咻”的响箭破空之声。
随即便听得“啊!”一声惨叫,那骑在马上看着众兵士抬树的将官身中三箭,一头栽下马来。
第一百回
一众兵士都被眼前这□吓到,那抬树的手俱都松了,各自抽刀在手,往山道的两旁草木繁盛之处张望。
谁料自那将官身中三箭坠马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箭雨自山道两旁射向那些抬树的兵士。事发突然,这些兵士并未做甚准备,这一阵箭雨射来,将在山道中抬树的兵士尽皆射翻在地。一些人当场殒命,一些人倒地痛呼。
正坐在马车中的赵天福和妙远听得前面传来了兵士的惨呼和骚乱,又听得在外头赶车的内侍惊呼道:“县主,真人,不好了,似是遇着强人了,前面那些抬树的兵士尽被弓箭射倒了!”
“立刻将马车往回赶!”赵天福想都未想的直接吩咐道。
那赶车的内侍也不及答话,便将马车急急的在山道上转弯,往后驶去。而内侍梁奎和两名小道姑所坐的马车也急急转回头,往来路驶去。外头骑马的几位内侍也慌了,策马回转急驰。
一行人往回还未行出去多远,忽听得一声锣响。从山道两旁茂密的山林中奔出来上百人,前头两人骑着两匹骏马,相貌甚不良善,背上穿杨箭,手中斩铁刀。这一伙人出来后,从赵天福等人所乘的马车后面也赶上来一伙人,这伙人也有一二百人,领头两个也是骑在马上,各自捉刀拿剑,模样凶悍。
这两伙人将赵天福一行人的前路后路都截断。赶车的内侍只能将马车停下。看着眼前这些凶恶的贼人一面在心中叫苦不迭,一面转头向车厢中的赵天福和妙远真人说:“县主,真人,大事不好,这一伙贼人一前一后将我每的来路和去路都断了。”
在车厢内的妙远便问:“这些贼人有多少?”
“领头四个骑马的凶恶汉子,领着三四百喽啰。”赶车的内侍惊慌答道。
妙远听他这么一说,便对赵天福说:“如此看来,也只有见机行事,不能硬搏了。”
“姑姑,等一下你切勿下车,待我下去与这些贼人说话,或是他每只是图财,只要将财物尽付与他每,教他每放过我每或也可能。”
“这怎么行?你还有伤在身,若是那些贼人暴起发难,你岂不是落于险境之中么?”妙远不同意。
赵天福急道:“姑姑,你就听我一句话可好?”
见妙远别过脸去不想听的模样,赵天福咬咬唇继续说:“姑姑,你容貌如此绝色,若是你下去了,那些贼人见色起意,我怕他每……”
妙远转过脸来:“你下去了,他每就瞧不上你了么?我看,怕也是凶多吉少。”
两人还在继续争执,却听得外头一个粗鲁的声音大喝道:“马车上的人俱都与咱家下来,若是不听话,咱家的刀可不长眼!”
这话音刚落,便听得内侍梁奎尖细的声音响起:“好汉切勿动手!”随后便听得似是梁奎下了马车。而后小道姑敬真和敬修也下了马车。最后便是赵天福使劲按住妙远,自己从马车上下来。妙远待欲相争,却见赵天福将那受伤的手腕横在她面前说:“姑姑,你若要出去,便从我这手上踏过去……”
妙远微一愣神,赵天福却已下了马车。
此时山中暮色已然降临,四下里只有些暗青的亮色。
内侍梁奎一下车便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伙拦路的贼人跟前躬身道:“好汉,我每情愿将财物尽行奉上,还请绕我每这些人一命。”
此时马上一位肤色发黑,面相凶恶的汉子上下打量了梁奎一眼道:“我瞧你颌下无须,语声奸细,难不成你是宫中内侍?”
梁奎面皮一抽,勉强笑道:“好汉眼光甚好,甚好……”
“你是宫中内侍,你每这一行人竟有数十位官兵护送,想来你每之中定是有王公贵戚罢……”那黑脸汉子一面说一面在马上直起身来,将从马车上下来的人逐一打量一遍,最后将目光停在赵天福身上。
“打起火把!”那黑脸汉子一声令下,身后的那些喽啰便寻了些干木头来点上,一会儿功夫,山道上便亮起来。
几位在马上的山贼首领此时便将马车边的众人看了个清清楚楚,赵天福也落在了这些人眼中,只见那黑脸汉子看清楚了赵天福的容貌后不由得大喜,将手中的斩铁刀往空中一挥,哈哈大笑道:“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咱家掳回去做个压寨夫人委实不错!”
内侍梁奎一听忙向那黑脸汉子道:“好汉,我每财物尽由你取,还请你放过我家主人。”
谁料那黑脸汉子策马上前几步,将手中斩铁刀往下一挥,将刀锋横在梁奎脖间狠厉道:“我董三看上的小娘子,谁敢拦着,必叫他做刀下之鬼!”复又转头对后面的一位骑在马上的汉子大声喊道:“董四,你带人去将那些马车里的财物都给我搬出来,扛到山上去!”
“是,大哥!”那叫董四的贼人在马上向黑脸汉子一抱拳,随后翻身下马,对身后的那一百多喽啰一挥手:“兄弟每,都给我仔细着搜,切勿漏了好东西。”
在其身后的众喽啰一齐发了声喊,便向三辆马车冲去。
“等等,龚八,你去将那小娘子与我带过来,别叫底下不知轻重的儿郎冲撞了她!”那黑脸汉子又朝身后一位骑在马上的贼人喊道。
那叫龚八的贼人应声而出,策马便向赵天福奔来。
梁奎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了,这伙贼人既是财也要,人也要,好歹将乐平县主的身份说出,他每总要顾忌一二,于是便听梁奎抖着声喊:“你每大胆,我家主人乃是官家亲封的乐平县主,谁敢对她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