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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山河 完结+番外 (浅书清都)


  肩上的断箭深进血肉,右手一直勾弦几乎脱力,花樊半边身子全然麻木,望向胡樾的眼中却带着温柔笑意。
  “别过来,”花樊道,“我身上脏,你一身白衣,别染上灰。”
  他说着,伸出左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背蹭了蹭胡樾的脸颊。
  “我回来了。”他安抚道,“别怕。”

  携手

  今年的夏季来的格外早。
  那日的惨烈早已被清扫干净,莫托当日为了速战速决,打开城门后就直奔宫城,竟也没有对京城的百姓下手。
  因着这个,秋既在最后,到底是给了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事发突然,解决的也迅速,百姓们虽身处漩涡边缘,却没多大感受,不仅没有多少惊恐害怕,竟还将这事当成街头巷尾的谈资,一边唾弃胡人,一边赞颂太子——现在该叫皇上了。
  容妃那事,为了保全皇家的颜面,最后还是没有公之于众,对外只说先皇突发痼疾,回天无力,容妃殉葬。
  秘密埋在每个局内人的心里,大家心知肚明的沉默,倒也和谐。
  新皇登基是大事。整个京城为先皇的最后一程忙活了好一阵,随后又马不停蹄的开始操持起来,直忙的团团转。
  尤其是礼部那群人,一个个的年纪不轻,平日清闲的成日里练字喝茶,这段日子却是一刻都不能歇,忙的睡都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落。
  太后自从那晚以后,身体就变得不大好,越发深居宫内,平日里只管修佛读经,连带着娴妃也跟着一起,染的一身檀香味。
  太子登基,太后就成了太皇太后,娴妃也晋升成太妃。为着定尊号,礼部的人不仅头发没剩多少,就连胡子都开始掉。
  最后还是秋既拍了板,这才让礼部不至于变成一堆光溜溜的卤蛋。
  京城里的众人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晕头转向脚不沾地,与此同时,南下的路上,两架马车慢悠悠的往前走,步履悠哉,不好快活。
  “连长老,”弗墨坐在马车前室,回首看着马车里头,忧心忡忡的道,“我们走的这么慢,何时才能到千溪谷?”
  “也不算久,”连商手里拿着酒壶,时不时抿上一口,“至多也就半月吧。”
  “什么?半月?!”弗墨一听急了,“我家少爷还中着毒!还得等半月,这怎么行?”
  连商闻言笑了:“年纪不大,怎么这样急躁?”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连商伸了个懒腰,“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吧!我在这里,还能让你家少爷出事不成?”
  “但……”
  “哎哟你这孩子,还真是操心的命。”连商往外头挪挪,伸手拍着弗墨的肩,努努嘴道:“我知道你担心胡樾,也害怕他那个毒。圣女族的毒吧,虽说是不好处理,但也不至于没办法,就算一时间根除不了,控制住我总还是能行的。再说,就前面马车里的那两位……”
  他伸出手指往自己肩膀上一划,“一个被拉开的口子比手掌还长……”
  又往肩上一戳,“一个差点被戳个对穿。”
  “我倒是无所谓。快马加鞭,拼一拼,几日也能到。”连商叹了口气,“只是弗墨,你觉得他们俩,哪一个被能这么折腾?”
  弗墨不说话了。
  “七日散这种东西,只要及时治了,不会伤人性命。”连商说着又叹了口气,“容妃当时恐怕也没想着要他的命。只是这个毒一入体……于武学上便算是断了路。况且他先是任凭毒嗟磨身体,后来又强逼着自己动刀动剑厮杀浴血,就算是日后拔清了毒,身体怕也是要比之前差上一些了。”
  胡樾在轻功上颇有天赋,配上薄剑更是不容小觑。于箭上,虽不如花樊,也算不错了。
  “大统领说过,再过几年,我家少爷便能胜过他了。”弗墨微微低头,红了眼眶,“去年他还在望春胜了各仁达珠。当时消息传回来,整个京城谁人不夸何人不赞?如今却说……”
  被他这么一说,连商心里也不大舒服。
  他们在这头感伤,几丈之外的当事人却丝毫不见颓废忧愁。
  他现在有正事。
  胡樾一手抓着瓜子,咔吱咔吱的嗑,腿上放着个托盘装瓜子壳,一堆一堆的。
  瓜子嗑的很有节奏,身旁的人拿着书却丝毫没受影响,胡樾没管花樊,只看着前头赶马车的青年,一脸严肃:“朔舟。”
  朔舟心里一咯噔,茫然回头。
  胡樾说话和嗑瓜子两不耽误,“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心思?”
  “啊?”朔舟被问的一懵,“什么心思?”
  他表情迷茫不似作假,胡樾放下瓜子,拍拍手上的灰,抖抖袖子就要往边上一歪,然后……就被一只手拦住。
  胡樾看向花樊,就见花樊视线依旧放在书上,手却揽着他的肩,不让他扭着坐:“小心扯开伤口。”
  “没事,我就换个姿势,”胡樾揉了揉腰,“总是这么坐着,刚才腿麻了。”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可不比以前。坐一会儿马车就腰酸背痛起来,累的不行。胡樾怕花樊担心,没说出来,但也总是想动了动,略微缓解一下。
  花樊合上书,“累了?”
  胡樾心里龇牙咧嘴的叹气,面上却摇头道:“还好。”
  花樊不由分说,将人揽入自己怀里,“累了就靠着我,舒服些。”
  “哎呀,真没事!”胡樾赶忙从他怀里钻出来,不赞同的瞪着花樊,“你的肩!”
  花樊道:“放心,没事。”
  “我刚才也说没事,你怎么不信?”胡樾气鼓鼓的瞪着他,过一会儿突然道,“不行,你给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拉花樊的领子,花樊没有反对,就这么让胡樾把领口扯开,露出里头缠绕齐整的白布。
  布上没有透出红色的印记,胡樾终于放了心,将花樊的领子整理好,又嘱咐道:“别随便动啊,你这个伤口深,要慢慢恢复。”
  花樊听着胡樾絮絮叨叨,表情没什么大变化,眼神却柔软的不行。
  朔舟:“……”所以,刚才叫我是要干嘛?
  他只觉得自己在发光,简直没眼看下去。
  胡樾关心完身边人的身体,余光一扫,这才想起来似乎是冷落了某位小可怜,遮掩的清了清嗓子,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你是不是对弗墨有意?”
  不鸣则已,一鸣就是个惊天大雷,朔舟被惊的一愣,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
  胡樾似笑非笑,还在等他的表态。
  “胡少爷莫要拿我打趣!”朔舟心里叫苦不迭,也不知何时惹了这位祖宗,“我如何就喜,喜欢他了?”
  “真没有?”胡樾露出迷之微笑。
  “真没有!”
  “是吗?”胡樾哎哟一声,“我突然想起来,当年在归云山,弗墨心心念念的想着人家执书,还托我去帮忙撮合。”
  “……”执书不是去年就已经嫁人了吗?
  但朔舟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轻易搭话。
  胡樾眯着眼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一挥手让朔舟继续驾车,他往后缩了缩,靠在花樊肩上:“有的时候想起往事,真如大梦一场。”
  花樊淡淡道:“你才刚及冠。”
  “难道你不觉得?”胡樾反问。
  “梦吗?”花樊笑了,“我的往事本就是梦。”
  那些年里,这些惨烈至极的场景每夜纠缠着幼小的他,摆脱不得。
  好在如今都过去了。
  他最终还是等到了梦里的那袭白衣。
  胡樾也想到这事。握住花樊的手,他轻声道:“若我当时能早些来……”
  “不必,”花樊转头看着他,认真道,“你能出现,就已经很好了。”
  他眼眸中装着自己的影子,胡樾看了一会儿,撑起身子,在花樊唇上印上一个轻浅的吻。
  这个吻单纯且郑重,如同一个誓言。鼻息交错间,胡樾退开些许距离,“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花樊顿了顿:“舍得吗?”
  胡樾笑着叹了口气:“当然舍不得。”
  趁着花樊脸色还未变,胡樾慢慢悠悠的将后一句补齐:“舍不得你。所以,我陪你。”
  ——
  千溪谷地处西南深山,环境清幽,最适合静养。
  花樊的伤好的快,每日金贵的疮药一层一层的上,一月不到,伤口已是好了大半。
  磨人的是胡樾身上的毒。
  七日散,过了七日便无药可救。他当时被狠拖了几天,侥幸留得一命不死,想要将毒彻底拔除,也不是易事。
  连商安慰弗墨时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几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只是不说出口罢了。
  房间里,阳光正好,两人对坐。
  “来,把药喝了。”胡樾正坐在窗户边打盹儿,就见沈绿芜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身后还跟着一个连商。
  “劳烦沈谷主亲自送来。”胡樾左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下次差人唤弗墨去取就是了,您也不用亲自来这一趟。”
  “现在有什么感觉?”沈绿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开口问。
  胡樾皱了一下眉头,唉声叹气:“药太苦。”
  沈绿芜不理他的插科打诨,伸手压住他心上一寸的地方:“这里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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