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许半仙)

那是一块刻着云纹的青白玉，质地细腻，色泽温润。小王爷将它拿起放在手中细细掂量，片刻后转头问晏大人：“晏哥哥腰间的玉佩戴了好多年不曾换过，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吗？”

晏大人反射性地将腰间玉佩握在手心，过了会儿才慢慢放开，犹豫一下开口道：“以前是。”

“现在不是了吗？”小王爷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块，问：“那，我送晏哥哥一块可好？”

33.

晏大人没有推辞，收下了小王爷的玉佩。

可能是觉得平白无故收一位王爷的大礼有些说不过去，两人路过一处小摊的时候晏大人竟主动拉住了小王爷的手，问：“要不要吃糖葫芦？”

晏大人本意是想讨小王爷欢心，但这句话配上他那没有感情的僵硬语气，显得十足别扭。

好在小王爷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样的晏大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此刻小王爷竟然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撅着嘴假意埋怨：“我送晏哥哥这么贵重的玉佩，晏哥哥就请我吃一串糖葫芦，真小气。”

晏大人犯了难，他从没有用糖葫芦哄过人，小孩子没有，像小王爷这样仅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大人更没有。

他虚心求问：“那要怎么办？”

小王爷笑眯眯地竖起两根手指说：“要两串才可以。”

10 第10章
34.

小王爷手举两串巨大的糖葫芦，雄赳赳地走在大街上。

不过那山楂大概是还没熟透，小王爷刚咬下第一口，小脸就被酸得缩成一团，连带着身子也跟着抖了两抖。

晏大人问：“不好吃吗？”

小王爷把糖葫芦举到他面前，说：“你试试。”

晏大人就着小王爷的手咬了一口，随即眉头也跟着紧紧皱了起来。小王爷见了“咯咯”地冲着他傻笑，晏大人觉得倒也不是特别难以下咽。

太阳快落下的时候晏大人把小王爷送到了宫门外，然后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后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结果发现小王爷还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他。

晏大人走回到小王爷身边，提醒道：“今日在宫外，似乎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王爷最近要小心一些。”

小王爷摇了摇头说：“没事的。”

晏大人压低了声音：“王爷若是信任下官，有什么事可以不用对我瞒着，尽管告诉我。”

小王爷犹豫片刻，说：“下次吧。”

晏大人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小王爷，心想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一点心机都没有。

然而事实上小王爷并非没有心机，只是他这辈子所有心机，都花在了泡晏大人身上。

35.

次日天气正好，皇帝约了小王爷在花园的凉亭内下棋，小王爷棋艺精湛，饶是让了三分也还把皇帝逼得够呛。

皇帝自愧不如，说：“小九又长进不少。”

小王爷矜持地收下了夸赞，心里偷偷想着，是皇帝哥哥你退步了才是。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皇帝如今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哪像他似的有闲情琢磨这些。

这时凉亭外头走过一队宫中侍卫，打头的正是晏大人。晏大人本来只是例行巡视，这下见到了皇帝自然要进来参见。

皇帝扫了晏大人一眼，眼神定格在他的腰间。

“怎么把玉佩摘了？”皇帝问。

晏大人脸色微变，低下头说：“回皇上，原先那块已经陪伴了臣将近二十年，也是时候该慢慢放下了。”

皇帝笑了笑，没再多言。

皇帝又转向小王爷，问：“小九下个月就成年了，可有什么打算？”

小王爷偷偷看了眼晏大人，说：“还想留在京城。”

皇帝怜爱地揉揉他的脑袋：“行，那就留着吧。”

小王爷的私心得到满足，心中感激，之后下棋的时候下手明显轻了许多。

其实小王爷也想过去远一点的地方，但是这里有晏大人，他舍不得离开。

36.

晏大人上任之前，皇宫的侍卫统领按照惯例，都是每五日在宫中巡视一番，然而晏大人上任之后却变成了每日一趟。

为此宫中侍卫都不敢懈怠，称新上任的晏大人恪尽职守，是个负责任的好官。

同样负责的还有瑞王殿下，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每天也都会准时同晏大人一起出现在宫中的每个角落。

这天小王爷依旧在进宫的必经之道上等晏大人，只是今日心血来潮，在墙角躲了起来。

结果晏大人还未靠近就拆穿了他：“出来吧，我看见衣角了。”

小王爷只好很没气势地现了身。

晏大人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地从身后变出了一串糖葫芦，小王爷惊喜地捂住了嘴。

晏大人为了弥补上回那串酸葫芦，说：“放心，这次的很甜，我尝过了。”

小王爷更惊喜了，心砰砰直跳，一边走一边拿着糖葫芦小口小口吃。

两人并排走靠得很近，摆臂的时候手都能碰到一起，小王爷突然很想和晏大人牵个手。

晏大人感觉到手心内冰凉触感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他低头看向小王爷。

小王爷没敢回应他的目光，低头舔了舔糖葫芦，小声说：“我手冷。”

晏大人点点头，确实是挺冷的，于是本想抽离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握紧了些，并认真叮嘱：“近日天气转冷，王爷要多加衣。”

小王爷乖巧道：“我知道了，晏哥哥。”

11 第11章
37.

几日后，皇后娘娘在宫中顺利诞下一女，成为本朝第一位公主。

小王爷听说后迫不及待地去抱娃娃，碰巧皇帝和晏大人也在，三个人就排着队轮流抱了一遍。

小王爷没抱过孩子，动作别扭，小公主在他怀里又踢又踹哇哇地哭个不停，小王爷不知所措，哆哆嗦嗦地将她递给晏大人。

结果一接到晏大人怀里就不哭了，晏大人拍拍她的背，她还会咧开嘴对晏大人笑。

小王爷觉得挺神奇，晏大人平日里舞刀弄枪那么冷硬的一个人，抱孩子的姿势倒是分外娴熟。

皇帝笑着对小王爷说：“因为你小的时候经常让晏大人抱。”

小王爷听了脸上顿时染上一层绯红，晏大人也跟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38.

小公主出生不到半个月，皇帝忽然下旨，册立丞相之女为妃。

晏大人听到的时候下意识将手探向了腰间的玉佩，然而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突然发觉，这块玉已经不是先前的那块了。

晏大人摩挲着上头青白色的如意云纹，有一刹那的恍神。

立妃一事很快便在宫中传遍，一时间议论声四起。有说帝后之间感情出现了嫌隙，也有说是因为皇帝急于求子。

有一日退朝的时候晏大人刚好和丞相大人走在一起，晏大人抱了抱拳道：“恭喜。”

丞相承了情，没说什么便匆匆离去。

晏大人蹙了蹙眉，照理来说送女入宫算是喜事一桩，怎么这丞相大人看上去却是心事重重，连头发都白了不少。

当天下午晏大人同小王爷像往常一样在宫中绕圈圈，听到前头有两个侍卫也在悄悄议论此事。

一人说：“据说皇上此举是为了拉拢丞相。”

另一人说：“皇上乃当朝天子，哪有人敢与天子对立，何来拉拢一说？”

前头那人压低了声：“你不记得当年先皇驾崩时候的事啦？”

“哎哟喂，这可不能乱说……”

39.

两名侍卫渐行渐远，但他们的对话却是被晏大人记在了心里，顿时疑窦丛生。

晏大人扭头问正在低头玩衣角的小王爷：“王爷之前不是说，丞相大人有意把千金许配给你？”

“他是这么说过。”小王爷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看向晏大人，“不过我告诉他本王已经心有所属，他后来就未再提过。”

“心有所属”这四个字毫无预兆地从小王爷口中蹦出，晏大人不知怎的心中忽然一动，连忙别开了眼，不敢再与小王爷对视。

为掩饰莫名的尴尬，晏大人又随口问了句：“那他近日还会经常与王爷走动吗？”

小王爷略一回忆：“好像是挺久没来了。”

晏大人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还有颇多疑问，但此刻却不知道再问些什么，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

这时小王爷又开了口，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如果皇帝哥哥和我吵架，晏哥哥你帮谁？”

“你为何要与皇上吵架？”

“我脾气这么好当然不会主动吵啦，我是说是皇帝哥哥要跟我吵的话。”小王爷认真地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