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孤月负手道:“你们名字中一个有个青字,一个有个绿字,想来关系应当不错,以姐妹相称也无不可。”
绿鸢只是微微摇头,抚摸着提篮的左手,笑而不语。
凌孤月这才注意到她左手的虎口处长了一颗痣。再细细打量绿鸢,见她眉眼疏淡,清秀雅丽,与青蝉的娇俏大方又是不同,便问道:“绿鸢姑娘是何时来疏影楼的?是与青蝉一起来的吗?”
绿鸢轻声否认道:“我与青蝉姐姐不是一起到此的,我们也并不熟悉。”
凌孤月疑问道:“你们不都是在疏影楼吗?怎么会不熟悉?”
绿鸢低头一笑,烟眉细目里含着绻绻温柔,依旧是轻轻摇头,没有回答。
凌孤月见她疏然有礼,也就不再多言。拱手别过绿鸢,穿过烟波石驳长堤,径直走到了清雨轩。
自从上次在街上偶遇赵家小公子,林珏似是察觉到两人之间明显有了隔阂,为了打消凌孤月的疑虑,他主动将计划和盘托出,甚至提前告诉了凌孤月杜王爷的住处。
“城东有座旧宅,是昔日的王爷府,不过已经废弃好多年了,估计连屋子也没剩下几间。若是公子想去,吩咐青蝉找人带你去便可。”
凌孤月点点头,道了声:“有劳楼主。”
林珏疑惑道:“人人都说杜王爷是个疯子,公子为何要找他?”
凌孤月笑道:“在下闲来无事时曾看过一本书,里面就有个杜王爷,倒是个奇人,令在下心生好奇。如今到了金陵,顺道拜访一下罢了。”
林珏看他神色认真,也不再多问,喘了几声道:“这几日,各地的姑娘都到齐了,待我安排好,下月初便能首次登台赏艺。到时候,疏影楼可邀请城中名门贵族……”说道这里,林珏抬眼看了一眼凌孤月,见他面色不变,接道:“赵秋山到时候应该也会来……”
凌孤月道:“既然答应了林楼主,在下定会做到,只是白头灯客的事还需要楼主多多上心。”
林珏舒了口气,道:“公子不必客气,应该的。”
凌孤月又道:“这两天在下打算先去城南看看杜王爷,不知林楼主可有其它安排?”
林珏笑道:“公子尽管去便是,除了暖烟玉,还没什么事需要劳烦公子。”
“如此便好。”
说完了正事,凌孤月起身告辞。
一路穿花拂柳,经过几座楼阁,踏过三两石桥,途中遥望仍伫在红药丛中的绿鸢。只见花篮被她放置在一旁的石凳上,她也不采花,只是望着花丛发呆。
凌孤月只觉得这个少女十分神秘,不再打扰她,悠然地步回了临街的前楼。
虽说疏影楼位于燕子坊,与其它青楼一样,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但凌孤月从未在白天见到有客人来寻欢作乐过。
青蝉曾对他说,疏影楼只在晚上开门迎客,而且这里的姑娘大多只卖艺不卖身,还自嘲是污淖坑中的芙蕖菡萏。
到了晚上,沉寂了一天的疏影楼热闹起来,女子轻拨琵琶隐在幕后,台前弹琴的玉指轻拈,歌女歌喉清越,舞者软腰欲折。
时而曲调铿锵,如玉碎珠弹;时而缠绵悠长,似秋魂梦断。
座中无一不是显贵,或是文人骚客,或是名门公子。文者浅斟薄酒,狂者酩酊大醉。
青蝉站在楼上俯视大厅,回头对凌孤月道:“公子可有兴趣去台上表演一番?”
凌孤月倚门笑道:“无才无艺,岂敢献丑?”
青蝉挑眉道:“我看公子倒像深藏不露之人。”
凌孤月淡淡道:“此话怎说?”
青蝉不慌不忙地围着他转了一圈,点头道:“公子躯体修长,腰身柔韧,两臂有力,若是舞剑,定不输当年的公孙氏。”
凌孤月暗叹此女的洞察力,又担心被她看出了什么破绽,忙转移话题,“不知你们楼主是如何说我的?”
青蝉道:“楼主说,公子是我们疏影楼的贵客,叫我们好生招待。”
凌孤月疑惑道:“没了?”
青蝉眨了眨眼,“还能有什么?有些事楼主不说,我们自然也不会过问,楼主聪慧过人,自有打算,青蝉照做就可以了。”
凌孤月摸了摸下巴,暗道:林珏倒真是会笼络人心。
青蝉看了看他,突然道:“对了,听楼主说,公子要去城南王爷府,不知公子何时动身?青蝉好尽早做准备。”
凌孤月看着她弯弯的杏眼,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便请她到房中坐下,倒叫青蝉有些受宠若惊。
“青蝉姑娘,我有些事情很是好奇,不知姑娘可否解答一二?”
青蝉道:“公子尽管问,青蝉定会知无不言。”
凌孤月支着下巴道:“今天我问绿鸢姑娘她是何时来此的,她似乎不愿意回答,我在想,是不是她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
青蝉噗嗤一笑,摆手道:“谁都知道,在咱们楼,楼主最宠爱她,谁敢让她受委屈?只不过她年纪最小,身世也颇为坎坷,想必是不愿提及从前。”
凌孤月试探道:“绿鸢的身世……”
青蝉摇头道:“这个青蝉就不知道了,楼里所有的姑娘都有一段不愿提起的过去,那些故事也都只有楼主知道。”
凌孤月点点头,继续道:“我又问她,与青蝉姑娘的关系怎样,她说你们二人并不熟悉……”
青蝉挑眉道:“看不出来,绯衣公子还挺会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凌孤月掩唇咳了两声,“只是好奇问了一句而已。”
青蝉似乎并不介意,解释道:“我与绿鸢是楼主的第一批丫鬟,我比她先来,楼主为我取名叫青蝉,至于原来的名字,我早都忘了。有一天,楼主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穿着单薄的衣裳,露出一身青青紫紫的伤,十分令人心疼。楼主说她是在外面捡到的,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将她留了下来,取名绿鸢。后来,楼里的姑娘越来越多,除了我们之外,还有雪莺、碧鸾和黄羽,但在疏影楼真正主事的,只有我与她。后院的事我不太了解,大多都是绿鸢在忙,除了照顾楼主的起居,她还有许多事要费心。我就只需要照顾前楼的生意的就行。这些年,我们各自忙各自的,并没有有时间闲聊,而且她向来沉默寡言,说是不熟,也是情有可原。”
凌孤月微微颔首,又问道:“林楼主说,每个来此地的姑娘都有选择留下或离开的机会……这里的姑娘都是自愿留下的吗?”
青蝉点头道:“确实如此,楼主从不强迫任何人留在这里。”
“但据我所知,几乎所有的姑娘都很在意自己的清白,没人会愿意留在青楼,你们……”凌孤月看着青蝉,“你们为何不离开呢?”
青蝉一边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对林珏的敬意,道:“疏影楼是我的家,楼主是我的恩人,青蝉哪都不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凌孤月沉默了片刻,岔开话题道:“……在下打算明天就去城南,只不过我不精于架马,可否请姑娘帮忙请一位车夫驾车?”
青蝉笑道:“自然没问题,我们这原本也没有专门的马夫,只是楼里的三爷闲来无事喜欢架车,明日我去问问三爷有没有空,若是三爷不便,我再雇一个人便是。”
凌孤月点头道:“有劳。”
青蝉提着裙摆,起身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公子若没有其它事,青蝉就先下去招呼客人了。”
翌日,青蝉唤凌孤月出门,楼下果然停着一辆马车,车架上坐着一个车夫,看身形,却不是那日在码头接他的那个。
青蝉微眯笑道:“三爷今天有事,我便为公子找了其他的车夫。别看这人其貌不扬,跟我吹嘘半天了,说自己驾车技术高超,平生讲究二不:一不颠,二不晃。公子可要好好试试,若是车摇晃了一下,回头我就去找他麻烦!”
车夫满口应下,笑道:“青蝉姑娘,我的技术可是连王老板都称赞的,怎么会跟您说大话呢!”
凌孤月点头称是,掀开车帘,步入了车里。
车夫抖抖缰绳,马蹄在石板路上踩出哒哒的声响,随即小跑着向城南奔去。
凌孤月在车厢中稳坐着,一路七拐八绕,一马一车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中奔了这么久,竟还是如履平地一般。
“这位公子,您要去找杜王爷做什么?难不成也是去求这疯子的一卦?”车夫坐在前面,心情颇好地哼着小调。
凌孤月心中一动,问道:“他会算卦?”
“对呀,这疯子天天躺在家门口,既不干活,又不读书,天天摆弄着他那罗盘、龟壳,逢人就说自己是王爷,还拦住过路人非要给人家算命,翻来覆去也就那两句话,要不就是‘你印堂发黑,最近有血光之灾’,要不就是‘你天生命硬,是克死亲朋的凶星’……”车夫啧啧两声,接着道:“不过也巧,凡是被他拦住的人,无一不应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来二去,人们都不愿意从他门口经过,生怕沾染了他的霉运。”
“有那么准?”凌孤月皱眉道。
“可不?”车夫略得意地笑了两声,随后配合着所讲的内容适当地压低了声调,“杜王爷从不算吉卦,只讲凶兆。好几年前从外地来了个叫花子,刚流落到王爷府门口就被杜王爷拦住了。杜王爷拍手大笑他不久就会横尸街头,没想到第二天那个叫花子果然就一命呜呼,躺在大路上,七窍流血地死了。这件事城南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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