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功课,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进度……”
“能跟上吗?”闻道成其实对顾乔并没有报太大期望,毕竟顾乔很小的时候就被关起来了,再没上过学。闻道成已经想好了要怎么逗着顾乔求他,他再告诉顾乔解决的办法——太子勤勉好学了这么多年,多个突然不想读书的叛逆期也没什么。
结果,顾乔的回答是:“能的,很简单。”
闻道成:“???”
顾家神童,名不虚传。
顾乔确实已经很多年没跟着夫子学习了,但他却并没有懈怠,他爹娘给他留了钱,也给他留了书,甚至因为是自学,十二岁的他,反而和十四岁的太子的读书进度是一样的。也因为心无旁骛,生怕哪天书也没了,顾乔看过的书都会牢牢的记在脑子里,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个过目不忘。
闻道成突然觉得,哪怕没有他,顾乔也不会一直沉寂下去,是珍宝,早晚会名动天下。
“我是问,你对自己的打算。”闻道成不得不提点顾乔,你现在可是太子,你就不准备利用这个身份,给真正的自己谋点什么利吗?好比伴读的名额。全大启都知道,太子缺个伴读,不日就会找人补缺。
“您?”顾乔理解错了,“您可以随意的,我人际关系简单,就只有一个奶兄还在世,他绝不会背叛我,哪怕觉得我性格大变,也不会。您可以不用委屈自己模仿我。”
闻道成抬起两手,啪叽一声,拍在了顾乔脸的两边,挤的对方都要变形了,这才痛快。
心想着,快特么给孤停止你的可爱行为吧。
再这么下去,孤会做些什么,可不好说。
第九章
星稀河影,霜重月华。
在如水的天阶夜色中,闻道成站起了身,替他和顾乔拍板决定好了彼此的未来:“行了,你好好待在东宫里练字吧。”
“嗯?”顾乔一愣,太子殿下这话是不是少了个主语,“您不打算留在东宫吗?”
为什么一副要趁着宵禁之前赶紧回府的模样?
“我白天会来。”闻道成有一套自己的打算,但并没有准备解释,只是对顾乔习惯性的吩咐道,“给我两队亲卫,让周叔辩听我指挥,最后再给我一道便宜行事的口谕。”
“是。”顾乔不假思索,连问太子要这些做什么都没有的就答应了。
“你……”闻道成看向顾乔,几次张口,话就在嘴边,但一直到走也没有说。他想对顾乔告诫,你这样的性格,真的很容易吃亏。不过左思右想还是没有说,因为他甚至已经能脑补的出来他这么说了之后,顾乔会怎么回答他。
——顾乔肯定会双手放膝,仰着头,用一副予取予求的乖巧样子认真答,我也不是对谁都这么信任啊,只是对殿下。
“我回去扫撒一下国公府。”闻道成留下这么一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既然现在这个世子的身体也有他一份,闻道成觉得他很有必要保证自己的居住环境与身心健康。
***
待闻道成离开东宫,带队走上十里御街时,他才终于敢深深的吸气了,刚刚一直在殿内与顾乔独处,仿佛连空气都带上了奶香。
太特么甜了。
那种连大脑都仿佛要被糖浆黏住转不动了的甜。
闻道成回到国公府时,府内已是一种群龙无首、乱象丛生的状态,连大门口照明的宫灯都忘记挂了,明显是门房在偷懒。
不过也是,顾老太太病重起不来身,顾二老爷和二夫人连着他们的宝贝儿子一起都被抓进了诏狱,如今府里只剩下了顾栖梧、顾贞儿等一众女眷,上上下下连个能正经拿主意的聪明人都没有,门房此时不偷懒,更待何时?
闻道成带着如臂使指的太子亲卫回来时,门房还处在醉酒后的晕眩里。等他好不容易晃晃悠悠的爬来开门,却也只是很敷衍的开了个角门。
仿佛还活在过去。
闻道成的狂犬性格当下就发作了,命人拿了门房去冷风里醒酒,又让人进去开了广亮大门,这才带着亲卫们正大光明的走入了国公府。
本应该合法属于顾乔的国公府。
人心惶惶而始终无法安心入眠的顾家人,都被一个个的挖了起来,从小姐主子到粗使仆妇,一个都不能少的被带到了灯火通明的正厅,推推嚷嚷,哭作一团。因为在看到身着铠甲、腰佩环刀的亲卫冲进来时,有人误以为顾家要被抄家了,当下就嚎啕了起来,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直上云霄。
在一片鸡飞狗跳里,唯有大姑娘顾栖梧还算镇定,带着一众姐妹、她爹养的小妾以及顾老太太这些年非要接过来的穷亲戚们,站在堂前与闻道成对峙。
“堂兄,你到底意欲何为?!”
闻道成笑了,不是冲着顾栖梧,他根本就没认出来这是哪号人物,他只是偏头,问了身边小太监一个问题:“不敬世子,该当何罪?”
“宫里宫外的规矩不同,不过左不离那么几样,”这小太监是福来认的干儿子,名字叫尽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看上去就特别讨喜,总能说出让太子满意的话,若不是年岁实在太小,早就到太子身边听差了。今天被太子派来跟着颇受重视的显国公世子,尽忠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表现,“轻则罚跪,重则打板,实在不行,以您在殿下前的脸面,还可以送到诏狱学规矩。”
一句阴森森的诏狱,当场就吓跪了大半的人。她们纷纷给世子磕起了头,想要求情。
“闭嘴!”闻道成最烦的就是别人叽叽喳喳,“让你们说话了吗?”
形势比人强,顾栖梧也是个能屈能伸的,随大流主动跪了下来,请罪的态度勉强认真:“是妹妹一时心急,还请世子赎罪。”
闻道成这才点了点头:“你是?”
顾贞儿永远是顾栖梧的马前卒,虽然跟着跪了,也知道顾乔今时不同往日,但她还是下意识的替顾栖梧表达了不值:“你怎么能这般羞辱人?你会不知道我阿姊是谁?”
“二叔收了这么多莺莺燕燕,我怎能一一分辨?”打嘴仗,闻道成就没怕过谁。
听到自己被类比成了后院的扬州瘦马,顾栖梧再能忍,脸色也不自然的青了下来。但她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咬牙回答道:“我是顾家二房嫡女,顾栖梧,您的堂妹。”
顾栖梧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忍气吞声,一再让步了。
没想到高堂之上坐着的世子,还是能一句话就戳破她所有的骄傲,只听那小小少年笑着道了一句:“原来是族妹。”
堂妹和族妹,远近亲疏,高下立见。
一众女眷花容失色,她们不太懂男人在外面的斗争,但她们对于自身利益却是一点就透。世子这话就是不打算认她们了。而没了国公府这层狐假虎威的皮作威作福,那会比杀了她们还要难受,顾贞儿代表所有人艰难开口:“我父是你二叔,是你父亲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怎么能在这般行事?”
“很快就不是了。”闻道成冷冷一笑,拂袖道,“国公府庙小,可没有这种妄图谋害世子的亲戚。”
必要时刻,闻道成不介意替顾乔的祖父和顾有银这种畜生斩断血脉关系。
反正也就是在族谱上涂抹一笔的事。
“你休要胡说!”这回连顾栖梧都沉不住气了,她虽然知道爹娘阿兄都被抓了,却根本没打算让他们认那些罪名,她不能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妹妹,她可是未来要当太子妃的!她已经托人设法在走关系了,只要顾乔能不落井下在,只要再坚持一下……
“我胡说?这可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还是你们觉得太子在骗人?”闻道成挑眉,觉得自己的名头真是好用极了。
整个大厅迎来了死一般的沉寂,因为没人敢答这一道送命题。
“老太太不会答应的。”顾贞儿连连摇头,负隅顽抗,她再顾不上什么体面,只想抓住最后的浮木。
“哦?”闻道成挑眉。他对顾乔的这个祖母的意见就更大了,只不过大启重孝,他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暂时还没有办法动她,但是,控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中风老太,就像是他们当初控制顾乔一个稚龄幼儿般容易,“难道你是想说,祖母觉得太子不公,要抗旨不尊?”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哪怕顾老太太是清醒着的,她也断不会应。
阶级矛盾永远是优先于后院争斗的,再怎么在这个一亩三分地里只手遮天,到了太子面前,依旧屁也不是。
这回连顾贞儿都学会怕了,没脸没皮的想要服软:“堂兄,不,世子,您发发善心……至少我没有要杀您啊,我也没有让人假冒您,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我们之前有矛盾,但那不是兄妹之间的拌嘴吗?您已经这么羞辱我了,还不够吗?”
这就真的辱太子了。
闻道成可没空干什么羞辱人的事情,他让人把她们带来,只有一个特别简单朴实的目的:
“我要你们滚出国公府!”
“立刻,马上!”
“就现在!”
闻道成没有骗顾乔,他确实是来给国公府扫撒的,替顾乔一次性解决所有的吸血蠹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