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行走深夜的猫)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行走深夜的猫
- 入库:04.09
他的眼眶微湿,抿了抿唇问:“老夫人呢?”
“老妇人受不住晕过去了,我叫人扶回了屋中。”
李衍抬头看了看屋顶,把眼中的泪生生的憋了回去问:“告诉在外的儿女没有?”
“我已经差人送了信,明日便都该回来送老爷一程了。”管家哭着说:“少爷小姐要是看到了该有多难过啊。”
李衍刚忍回去的眼泪似乎又要夺眶而出,他偏过头擦了泪道:“可留下什么吗?”
“只有这几封信。”管家颤颤巍巍的将几封信拿起来。
他接过来看了看,有一封是给自己的,剩下的是给亲人的,他拿出这封,将剩下的几封又放回了案上。
这字迹他看了好几年,可现在看着却只觉得酸涩,他顿了下后拆开信来看。
——为官不仁,无脸苟活于世,宁愿一死以谢罪。
开头他便写了这样一句,李衍握着信件的手微微发抖,眼泪打在字上,墨顿时便晕开了,他抬袖抹泪,明明这封信并不长,可他却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正卿......”宋谦握住他的手,声音柔得仿佛含了水:“过去看看老妇人吧。”
他将信件折住放进怀里,又将案上的几封信捏在指尖,转头出去。
宋谦知他心里难受,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站在他身侧,陪着他。
“师母。”李衍轻轻推开门,看着坐在床前拭泪的白夫人唤。
她转过头来,看到他欲起身,可脚下却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李衍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正卿,你老师他.....”白夫人哽咽,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
李衍将她扶着坐下,垂下眸说:“师母,节哀顺变。”
“这是老师留下的信。”他将几封信放到白夫人的手里:“这里面想来有老师想对您说的话,看看吧。”
白夫人颤抖着手接过去,看完后哭的泣不成声,尚书府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哭,一时间哭声震天。
李衍失魂落魄的回到府中,那彻天的哭声仿佛还在耳旁,他坐在院里的石阶上,满脑子都是今日的事,他想到信中那句“上不可违君意,下不愿蒙良知,唯有一死以全此身”便觉得周身发凉。
“正卿。”宋谦坐在他身侧,夜里寒凉,可他也没有独身进去,只是说:“白尚书清誉,还要靠你维系,不要让他身后蒙尘。”
他吸了吸鼻子从怀里拿出信件递到他面前道:“我知道,这信,你先看看吧。”
宋谦借着檐上挂着的灯笼烛光将信看完,他面色沉沉道:“这话的意思是......”
“君......”李衍苦笑:“这世上除了那九五之尊,谁人敢称君?”
他们二人都默然不语。
若做这一切的人都是皇上,那这段日子以来他们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不是被重用,而是作为一把利刃帮他诛除异己,可等世家都被铲除呢,为了安抚人心,他们定会被推出去当替死鬼。
“明日还去吗?”宋谦问。
李衍说:“明日白尚书去世的消息便会传遍京都,估计皇上会让我们等白氏办完丧事再去,不过早晚的事情,总要去的,江氏被铲除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六部人人自危,皇上定会借机收权,等事情都安顿下来我们只怕就没有出去的机会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离开京都,留在京都是绝无活路的。”
“正卿,我们手中无一兵一卒,白尚书既然留了这封信,那便是希望你做些什么,现在我们都要明哲保身,千万不能莽撞行事。”宋谦看着他阴寒的眼神出声提醒。
他垂首道:“我知道。”
“这封信随身带着吧,一旦被发现了只怕我们便要被安上谋反的帽子,白氏的人也不会有活路。”宋谦说。
李衍抬手抹了抹脸答:“恩。”
第二日他们穿着一身白袍往白府去,出去街上的时候却看到沿路都是素缟,每家每户窗子上都搭着白布,路上的人胳膊上也都系着白巾,整个京都仿佛都陷入死寂,没有人出街来摆摊子,李衍知晓白尚书在世时极得人心,只是没想到竟会到这种程度,几乎全城的人都在为他的逝世而哀伤不已。
白氏府中极其安静,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可白青尤生前喜静,来的人都是自发的闭口不言,偶有说话的,声音也很低,生怕惊扰了他。
他们上完香便在旁边帮衬着白夫人照顾来往的人。
“江大人。”白夫人看到江望舒前来走过去微微屈膝。
江望舒客气的扶了扶道:“白夫人客气了,白尚书在世时为民请命,现如今他遗憾过世,举京哀悼,不管如何,还请节哀顺变。”
“是。”白夫人抬袖拂了泪应道。
李衍看着他,眸色忽然变了变。
一切事情的开端都是豫西兵败案,而兵败案之后得到好处最多的......不就是江望舒吗?那这一切......
☆、密论
他的眸色深了深,有些危险的看向他,江望舒察觉到不怎么善意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微微颔首:“李侍郎,节哀。”
“恩。”他应。
宋谦察觉着他僵硬的身子,待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之后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李衍摇头,之后又补了一句道:“回去再说。”
白府的外面满满的围着人,虽然不能进府去祭奠,可人们却都自发的站在门外,个个眼睛通红,哭的泣不成声。
李衍避开人群出去,宋谦看他精神萎靡,抬手握住他的手腕道:“正卿,还没到倒下的时候。”
“我没事。”李衍扯了扯干裂的嘴唇,顿时疼得嘶了一声。
他们回去的时候李和泽已经离开了,李衍独自一人坐在院儿里,国士府的人也都知道这些事,没人敢不识趣的前来触霉头,宋谦站在他面前道:“今日江望舒传了皇上口谕,叫你我马上出京去查先太子遗孤之事,所以估计我们待不久,收拾收拾情绪,还有别的事等着你。”
“走吧。”李衍也没想在这京都多待,满城的素缟,看着都叫人难过,离开也未必不是好事。
管陶把马车和行李收拾好才进来说:“公子,要带的东西都齐备了。”
“知道了。”宋谦应。
管陶没走,定在原地说:“公子,国士叫你过去。”
“好。”宋谦说。
他看着李衍说:“我很快回来,进去洗把脸吧。”
周青云看到他进来急问:“豫之,我听府里的人说你们昨晚去了白府?”
“是。”宋谦颔首。
他坐下来吞了吞口水问:“那你们昨晚去的时候白尚书已经没了?”
“恩。”宋谦说:“我们昨晚去的还是晚了,不然兴许可以......”
周青云不安,他皱眉说:“白青尤可不是会无缘无故自尽的人,你们查过了,他确实是自缢,不是有人......”
“不是。”宋谦肯定的答道:“绝不是。”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此行艰险,千万小心。”
宋谦知道他有话没说,可也没有问到底,只是点点头应:“好。”
商州对他们来说早就不算陌生,虽然不知道为何,可这商州给他们的感觉比京都要舒服很多,这儿没有那么压抑,来来往往的人瞧上去都很有精神,虽然都是为了生活奔波,可脸上却看不出京都的人有的疲惫,李衍牵着马长长的吐了口气,好像人又活过来了,即便想到那些事还是觉得心痛难忍,可总不至于那么沉抑。
“我们估计往后有很长时间都会在商州,该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看看京都接下来的行动。”宋谦被阳光晒得全身都舒展开来,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气力。
李衍说:“你安排了人盯着京都的事情?”
“管陶是我的人,靠得住。”宋谦说:“我们来这里本就是抱着叛京的心思,总得时刻注意京都的动静,我们也好提前有些对策。”
他看着李衍恹恹的模样继续说:“商州是大历的命脉所在,一旦江氏二子倒台,皇上马上就会派人前来接手这商路,到时候我们若是没有对策,便会陷入被动,因为商州附近的路我们都走不通,被围困在商州是迟早的事,所以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你忘了,我们手中无一兵一卒,除了逃没有别的路可走。”李衍低落的说。
宋谦答:“那倒不一定。”
“我们此次前来有皇上给的通行令牌,有这个东西在手里,想办法将我们用得着的路拿下来,就算到时候朝廷真的派下官来,也不过有名无实罢了。”他说:“以商州为中心建起的定襄商路是接通京都,豫西和豫北,甚至间接的帮衬着长东姚氏,这条商路在手,那我们便可以控制官粮军饷的输运,到时候主动权在我们手中,不至于被人当成笼中困兽。”
李衍牵着马往前走,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微微蹭近他的耳朵说:“别忘了南边还有个沈氏,沈氏经商,规模虽然不如江弈鸣手中的大,可他也能供上京都和长东所需的粮食。”
“沈修竹不是善茬,他这个人唯利是图,拿不到自己想要的筹码,没人能从他手中带走半点粮食,况且周围还有胡鞨人时不时的抢劫,加上东边的雍州闹旱灾,他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宋谦这些年都在外游学,天下的情况基本都在他掌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