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万展压下心里的悸动,挑起车帘,像车队后面坐着的车厢里看了一眼,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车夫道:“今天听到一件有趣的事,竟有人说周侍郎长的像我,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你看像不像?”
车夫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会,周侍郎和周老爷多像啊,那一举一动,简直一样了,不过咱们周侍郎可没有他爹那般老谋深算。”
“老谋深算?说起来,周景似乎才三十出头吧,可咱们的周侍郎都已经十七了。”
车夫不以为然,“乡下人成亲早,我一个表情十二岁就娶了婆娘,十四岁圆房,十六岁有了家里的大小子,周老爷应该也是如此吧!”
冯万展坐回车厢里,是他想多了吗,不,不会,那块胎记错不了,这辈子他也不会记错。
回到皇都冯万展就派人调查周誉,虽然路途遥远,但周家的一切并没有刻意隐匿,很快关于周誉的一切就摆在他的案头。
周誉,果然不是周景亲生的,他是被拐卖到到郑家的!周誉是他的儿子!是他那个刚刚满月就丢了的三子!
“老爷。”冯夫人突然推门而入,冯万展忙把关于周誉的一切调查藏起来,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能让他夫人知道。这许多年来他夫人为了找丢失的三子,眼泪都流干了,最近几年才认命,他不能在还没确定的情况下和他夫人讲,还有许多疑点在。比如他的三子明明是在徽省丢的,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柳镇。还有最主要的是周誉的态度,周景对他那样的掏心掏肺,他到底是怎么想他亲生父母的?
然而冯夫人对上冯万展慌乱的动作就知道有鬼,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一把就要抓起书案上的信。冯万展猛地扑去,这样子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冯夫人很快就和冯万展纠缠到一起。争夺间,也不知怎么就把冯万展肩头那衣服拽了下来,正露出他那半边被季老爷嘬出来几个青紫印子的肩膀。
“啊!”冯夫人发了疯不抢了,一巴掌煽在冯万展脸上。“冯万展,你知不知羞耻,这把年纪了,你竟然敢在外面乱来!”冯夫人一向温文尔雅,从不曾这般失态过。
她尖锐的叫声把家里几个儿子都吼来了。
冯万展一共生了四子一女,丢了一个儿子,还剩下三子一女,大儿子冯佑温,是名武将。二儿子冯佑雅,文官,在翰林院任职,小儿子冯佑知,在吏部。小女儿待嫁闺中。
三个儿子听见母亲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赶忙跑来书房就看见她们母亲抓着父亲的衣服哭成个泪人,而他们父亲试图解释,不过徒劳罢了。
“夫人,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冯夫人哭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那样,你告诉我。”转头看见儿子们来了,一头扎进大儿子怀里。
“佑温,你送娘回你外祖父家里,娘要休夫!”
冯万展刚把衣服穿好,听见夫人这话,顿时慌了。在这男尊女卑的皇朝,冯夫人敢说出如此‘荒唐’的话,可见她与冯万展平日多恩爱。
“夫人,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都看到了,你还要寻什么理由骗我!我都,我都从不曾……”
冯万展老脸一红,“不是的夫人,当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冯佑温也道:“娘,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倒是说出来啊!”
冯夫人扭着脸就是哭,不肯说,冯万展臊得脸上都冒烟了,这种事怎么能当孩子的面说,忙道:“你们先出去,这是我跟你们娘两个人的事情!”
冯夫人本来不愿意说,想给冯万展在儿子们面前留着脸面,可听他这么不知悔改的语气,忽然就不愿意了,直接抓着冯佑温的衣领就哭道:“你们爹不知羞,竟然在外面养小!”
“什么?”
“养小?”
冯佑温和冯佑雅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个,可,这世上哪有儿子捉父亲的奸的啊!顿时两人面露尴尬,谴责父亲也不是,不谴责也不是!
“不是,没有,没那么回事!”可纵然冯万展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事到临头不知悔改,竟还不承认,冯夫人气得失去理智,指着他的左肩膀道:“你还狡辩,我都看见了,儿子们,你爹他左肩膀还留着那女人嘬出来的痕迹,一共三个,那么点一个肩头就有三个,我都从前没那样做过。呜呜……”
这……真tm尴尬!冯万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没有……”怎么听,这辩解怎么带着一股子虚弱的味道。
冯佑知却忽然勃然大怒,他母亲不知道真相以为是个女人,他可知道真相。转身大踏步就怒气冲冲的往外冲,那样子似要找谁拼命。
冯佑雅一看,就猜到这四弟怕是知道他们父亲在外面偷的人,这样子分明是找人算账去了。怕他盛怒之下,做出傻事,冯佑雅连忙拦住他。
“四弟,不要冲动!”
冯万展额头砰砰直跳,“冯佑知,你能不能不跟着添乱!”
“呵,怎么我就是添乱了,那个周誉他就不添乱了,父亲这肩膀上的嘬印解释不清楚,但可骗不了我!你说你外面养的那个小是不是周誉?不然这次出去为什么带他历练而不是带我,还有他为什么会拼死护着你!他才十七岁,怎么舍得那么年轻的生命为你一个老头子挡剑!最可恶的是,你们这种关系,你竟然还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他,你可真对得起小妹!”
冯万展气得脱了脚上的鞋子就对着冯佑知打去。
“周誉,挡剑,怎么回事?”怕冯夫人着急,冯万展路上的凶险并没有人和她说过,所以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冯夫人着急道。
瞒不下去了,冯佑温只能一五一十说了,果然冯夫人揪着胸口,吓得脸色煞白,随后面上一片绝望。
“我,我还以为你只是被外面的小妖精迷了眼睛,却不想你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我本以为我闹一闹你们也就断了,如今你二人生死相许了,这感情是斩不断了,你,你便把他接回来吧!”
“怕只怕他不愿意跟我回来!不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这肩膀上恶心吧啦的东西是因为逃出来那个姓季的家伙做戏给我嘬的,至于周景这个你们看看吧!”
四人轮流看完,并没看出什么不同寻常的。
冯夫人道:“你给我们看这个什么意思,是为了告诉我们他身世有多可怜,他日进了这冯府不许我们欺负他嘛?”
冯万展无奈道:“夫人,他今年与佑知同岁,只十七,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有块鸟形的胎记!”
“胎记!”冯夫人登时就站不稳了,被冯佑温一把牢牢抱在怀里。
冯佑知看他娘还有两个哥哥忽地就沉重地面色,着急道:“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
冯佑知狠狠瞪他一眼,“急死你得了!你有小誉半分聪慧都行,我真怀疑你娘生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摔了头!”
冯家丢失的那个三子和冯家四子冯佑知乃是双生,三子一出生背上就有一块鸟形的胎记。
冯夫人自从知道周誉的存在就寝食难安,愧疚不已,冯万展准备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和他摊牌。
这日周誉被请进冯府就觉得气氛不对劲,进了书房后,明明说是谈事,可他却发现房外围了数名偷听的人,他们根本不掩饰自己的鼻息,这只能说明是冯万展默许的。
周誉微微蹙眉,“不知大人此次找下官来所为何事?”
冯万展道:“小誉,你救了我的命,怎么却连声冯伯伯都不肯叫了。”
周誉只觉得奇怪,他爹教他事出反常即为妖,唯有不变应万变。
周誉从善如流道:“冯伯伯。”
“其实,你不应该叫我伯伯,而应该叫我爹。”
周誉猛地一震,抬头看向冯万展时心头却如明镜般亮堂。只是瞬间他就想到了,是他后背上的胎记,从冯万展看过那块胎记后,对他态度就不一样了。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你后背的胎记就是证据。当年,先皇病逝,我扶持新皇登基,朝中有股势力隐隐并不安稳,都城内很可能有一场无法避免的腥风血雨,一个不好,也许我们就都葬身皇都。那会儿,你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我怕万一兵败,就安排你娘和几个孩子去你外祖父家里避难。去时,因为皇都不安稳,我派了许多人手。等朝中稳定,我再派人去接你娘时,便大意了。致使叛贼余孽没除干净,半路截了你娘。你娘逃亡担惊受怕,身体吃不消,竟早产生下你和佑知,后来逃跑途中不甚将你遗失,等到为父派人再去找时,你却自此下落不明。你不知道为父这一找就是十七年,从没一日放弃过。”
“我曾给过你一块玉佩说是我那不孝子游学去了,其实都是谎话。不过是心里的一种奢求,奢求你还活着,只不过去游学没长在身边,那玉佩是你出生前,我找人定制的,上面的礼便是你的名字,其实你应该叫做冯佑礼。”
周誉想喝水,可手抖得不成样子,一滴水也没喝进去。
“小誉,为父总算找到你了,你能不能给你娘再看一眼,你后背上的胎记,只一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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