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睡梦中被凤家堡特制的讯号狼烟发出的巨响惊醒。
习惯晚睡的卓远策还未入榻,直接就赶至地牢,看到约莫二十多名黑衣人已与凤家堡护卫们交战激烈,眼看黑衣人渐显优势,已有几名护卫倒下,他飞快向前,能救一个是一个。
为首的黑衣男子见卓远策加入之后便扭转局面,立刻命两名下属不可恋战,直接进地牢将人给救出来,自己则是与剩下的黑衣人集中对上卓远策。
卓远策眼尖看到男子的动作,当下明白主要首领是哪位,他每记出手都直取男子门面,打算先擒下为首的男子。
凤一鸣与范玄易师兄弟们赶到时,卓远策几乎控制住局面,大部分的黑衣人已倒地,只剩下不到五名与为首男子还在跟他缠斗。
此时却又出现更多黑衣人的援力,与随后赶到的御天派打了起来,场面更加混乱。两名受男子之命进地牢救人的黑衣人已经架着虚弱的叶凌霄出现,为首男子见好就收,打算摆脱卓远策。
卓远策越见男子身手及招式,越发觉得熟悉,他开始有些迷惑,伸手扯向男子覆住口鼻的布巾。
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卓远策眼前,他停住了所有动作,眼中似乎只剩下那张彷佛骇人至极的脸孔。
见卓远策失神,男子深知机不可失,立刻与架着叶凌霄的两名黑衣人直奔入夜色尽头。
卓远策没有追向前去,他伫立在一片乱斗之中,彷佛听不见也看不到,只是摇摇欲坠的站着。
凤一鸣发现他的不对劲,这状况就像之前卓远策握剑站立在大街上的情形一样,不顾危险的踏入混乱的局面中来到他面前,双手扶握住他的双臂,低下头探视。
凤一鸣看到的是苍白无血色的面容上,带着一双恐惧脆弱的眼神。
卓远策拒绝凤一鸣的搀扶,一语不发的离开,就像听不到任何叫唤声,失了魂似的踩着虚浮脚步回到自己房里。
凤一鸣见打斗已渐渐平息,交代凤百里统计伤亡及善后,便心急如焚地跟上了卓远策的脚步,他想跟着卓远策进房,却被卓远策挡在门外。
“不准进来。”卓远策用凤一鸣从来没有听过的冷然声线说了这句话,成功将凤一鸣拒于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修改只做了时间线的前后调整,不影响故事内容,可无须理会
☆、第 28 章
凤一鸣虽担心卓远策的情况,但身为大当家,他必须了解凤家堡目前的伤亡以及掌握这场劫狱事件所涉及的层面。
回到现场,凤百里已将伤者统一安置并紧急请大夫救治,范玄易与一干御天派师弟们也仍在现场协助。
“范兄的人都无恙,我们损失了四个兄弟,伤了十三人,要不是策公子出现得及时,恐怕不止这个数。”凤百里皱眉看着一片狼藉,再道:”对方死了九人,被俘十七人,你有什么打算。”
“好好抚恤那四名兄弟的家人,另外安排个时间,你亲自登门去走访一趟,看他们往后日子需要什么帮助,凤家堡将全力支持;通知千舞,近日凤家堡开始宵禁,无令牌者不得在宵禁时间内出入。最重要的是,将入侵者分别关押,先审,若审不出个什么,等七哥状况好些了再议。”
卓远策必定知道劫狱者的身分,但他的情况不佳,凤一鸣不舍现在去打扰。
凤一鸣转身向范玄易道:”范兄特地到凤家堡一趟,凤家堡看守不周,让叶凌霄给逃了,实在罪过,请再给我们些时间查明,日后定给御天派一个交代。”
范玄易也是明白人,客气地回应:“大当家不必介意,叶凌霄祸害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捉拿此人不只是凤家堡的责任,御天派也应协助,有什么需要,大当家尽管开口。”
交代完所有事,天色已渐露白肚,凤一鸣让所有人回去休息两个时辰后,再次会集大家在议事堂商讨叶凌霄的劫狱事件。
果然,入侵被俘的十七人全审过一轮,问不出个头绪。
那十多人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受雇者,雇主行事保密不露身分,只知参与劫狱事成可取得酬劳。一种是死士,无论如何逼供刑求,硬是不露一字。
正午过后,凤一鸣实在放心不下卓远策的情况,前往探视。丫鬟回报卓远策自进了房门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也不许人进去。
凤一鸣站在门外许久,多次举起手想敲门,又放下,终究还是决定不打扰,揣着一颗不安心离开。
直到入夜,见那人还是没有动静,凤一鸣终于按耐不住,准备了些简单清淡的膳食,门也未敲的就直接进去。
“出去。”房内烛光未点,含着微微怒意的冷冽声音从昏暗的床上传来。
凤一鸣一语不发的放下食盘,将房内烛光点亮,看见卓远策背对着门窝卷在床上。
“出去。”
“ 我不,你必须起来吃点东西。”凤一鸣非但没有出去,反而坐在床边近距离的望着他。
见卓远策似乎铁了心不肯起,凤一鸣气馁道:”七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告诉我好么?”
凤一鸣跟着和衣躺下,伸出胳膊从卓远策身后轻轻搂住他,低声道:”七哥哥,我担心你,很担心。”
感觉到卓远策身子一颤,对他的话有了反应,他再道:”我们之间,除了你对你两个徒弟以及尹蔚泱那种无条件的信任,也希望你对我能全心的依赖。”
说到这,凤一鸣将他搂得更紧,用示弱的软声软语劝哄着:“七哥哥别拒绝我,你将你的痛苦放在心底太久了,说出来,我陪你一起面对。”
原本担心让卓远策说出过往,等于让他回想起过去再痛一次,自己实在舍不得。
当初调查他的身世,也只是想解了自己的相思之情,没有其他目的,但眼下着这种清况,卓远策的心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必须知道所有的事,否则他无法将卓远策从过往中伤痛中拉出来。
看着心尖上的人陷在痛苦中,自己却无能为力救他出来,这种感觉,很痛。
过了许久,久到凤一鸣以为卓远策根本不会理他时,听到怀里的人开口:”那人……是我大哥……聂衍。”
凤一鸣讶然,调查过卓远策身世的他当然知道这人。
聂家七子虽以数为名,但若能撑过严格训练活到十八,就可以有自己的名字,聂一,就成了聂衍,十八岁后在凌霄阁担任要职,是叶凌霄重要的左右手之一。
只是,当年聂家一夕灭门,当然也包括那个聂衍。劫狱首领的身分一曝光,整件事立刻有了头绪。
聂衍是凌霄阁的执法使,昨日劫狱者人数众多,前后两队人马共三十多人,除了几名受雇者,聂衍带来的死士也为数不少,有些年纪甚至都已四十余岁,那些人应该都是凌霄阁的旧部。
消声匿迹二十年的凌霄阁,竟然还有余孽存在?
若叶凌霄要为二十年前的事复仇,江湖武林恐怕会掀起不小的震动。
“他不该活着的…我亲眼看过他的尸体…”
卓远策声音里的明显颤意让凤一鸣心疼极了,凤一鸣扳过他的身子,看着他憔悴面孔、紧蹙的眉、泪痕未干紧闭的眼。
这人是要让他多心疼,多不舍?
他一直想要捧在手心宠着疼着的心上人,却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恐惧落泪着,让他怎么忍受得了?
凤一鸣依旧搂着他,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抚着他的背,道:”不管七哥哥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予我听可好?我陪着你。”
这时的卓远策是有些茫然的,那些放在心底的事,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撑得住,却在听到凤一鸣的话后让他有些力有未逮的感觉,想要找个依靠帮他一同撑着,终于,他不再执拗的开口,只是紊乱的思绪让他说得断断续续:
“小八……没了,我让他杀了那人,他答应了,但他却杀了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我明明只要他杀一人,他却……所有人因为我……全死了……”
凤一鸣闻言震惊,他手上掌握到的情报都指出,当年聂家灭门是叶凌霄所为没错,只是不知道叶凌霄杀人的原因,难道李银香说聂七失踪的那天,竟是去找叶凌霄杀了聂昆锡?
“他手上的剑一直滴着血……好多血……我没有阻止,有一瞬间我甚至是开心的,因为那天晚上我希望所有人跟着小八陪葬。”
他说这些话时眼神空洞,彷佛回到腥风血雨的那晚,恐惧又浮上心头:“人是他杀的,可却好像我亲手杀的一般,那剑就像握在我手上,就像是我亲手杀了那畜生、哥哥们、很多人……”
凤一鸣默默听着,心中却震撼不小,所以这就是他不敢拿剑的原因?那天晚上,聂七要求叶凌霄杀了聂昆锡,原来卓远策一切的失常,都是因为害死所有亲人的罪恶感作祟。
一个八岁的孩子,唯一放在心上的妹妹因为自己而死,父亲、哥哥这些至亲,还有数十位无辜的家仆们也在自己一时狠心的冲动下全死了。巨大的罪恶感多年来如影随形的纠缠着他。
“昨天那人,是我大哥……,早在二十年前就该被我害死的大哥……”话至此,他缩卷在凤一鸣怀中,掩面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