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赵紫菱心中从未顾及过尹蔚泱,卓远策仍解释道:
“第一,我感激当初锐剑山庄收留我的四年,那四年我在蔚泱跟云飞身上有了家人的感情,我很珍惜,既然有我有能力当然会想帮忙。第二,虽然妳对蔚泱从来没表现出一个母亲的关爱,但算计我的出发点,终究是为了他,就算这个选择是错的,妳还是做了一个娘亲才会做的选择,我不能让蔚泱一时冲动伤害你,他会后悔的。”
见赵紫菱不语,知道她不喜见自己,卓远策识趣地默默离开。
许久,在只剩赵紫菱一人的亭台中,只见她冷笑着。
母亲的关爱?她不需要那种虚幻的母子亲情,只想要可以实质掌握在手的权力与名利,她冷然的吐息喃声道:”不…我的选择没有错,卓远策,你还是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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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宫廷中,有一座华丽磅礡的韶华宫,是当今太子金景熙的宫殿。
韶华宫里的宫人们都知晓,若凤家堡的凤一鸣入宫,除了太子贴身近伺沈裘之外,其他人不得靠近。
当今世道遵循马治,马匹相当于国家命脉,无论战马或皇家马驹多数出于凤家堡,因此凤家堡在朝廷中有着一定的地位,三年前凤家堡主身故,圣上指派太子金景熙出宫视察各地水患灾情,再顺道前往北方看看凤家堡没了堡主后,是否会影响对朝廷的马匹供应。
人人都知道太子生性风流而且男女不忌,金景熙第一次见到凤一鸣,万分惊艳,决心要将此人占为己有,只是凤一鸣完全不给他机会。
身为太子权大势大,要什么不能有?
但也是因为身为太子,众多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稍有差池,立刻可能为他招来废位的危险,凤家堡不仅朝内关系相当好,江湖地位更是崇高,他无法用强硬手段逼迫已掌握凤家堡权力的凤一鸣,因为这等于是为他多树立一个危险的敌人。
但,就算得不到人,可以时常摆在眼前瞧着倒也赏心悦目。
金景熙以监督凤家堡为由,要求凤一鸣只要他一召唤,就必须亲自进宫回报凤家堡马匹眷养训练成果。
多么牵强的理由?明眼人一看就知其居心。但凤一鸣为维系凤家堡与朝廷的关系,也是不得不同意。只是每次进宫,就被金景熙强留数天之久,倒也是困扰。
才刚踏入韶华宫,就见金景熙欣喜的大步迎上,道:”竟然这么快就到了,来来来,瞧瞧我前几日拿到的一项宝贝,这可是喀什尔国进贡的金玉壶,这壶身会因为注入的茶水冷热变换色泽……” 话未尽便被对方给打断。
“太子信上说,已经追查到那人的下落了?” 金景熙本次唤他进宫的原因,也是凤一鸣迫不及待赶来想知道的问题。
他在找一个人。
“啧!我说你也太扫兴了,就知道向我打探消息,真会利用人。” 一边抱怨一边意示沈裘将调查到的讯息交给凤一鸣。
凤一鸣这几年积极追查二十年前一宗灭门血案,借着凤家堡势力调查,凤一鸣已推测出凶手身分,但凶手已故,再无直接证据能够证明。
陷入胶着的他当时正好被金景熙召入宫,他突然想到,何不动用当朝太子之力?有了金景熙撑着,刑部及户部的资源当然能用则用。
每次都要想破头才能想到借口召凤一鸣入宫的金景熙十分乐意帮忙,能为心仪之人效劳的他也没放弃这个索取报酬的机会。
只是他索取的报酬是要凤一鸣以身相许,理所当然被狠狠拒绝了。
金景熙简直委屈到了极点,但为了可以慢慢赢得美人心,再不甘也得退让。
二十年前聂氏一门三十七口人一夕惨遭灭门,经凤家堡调查,确有一名聂氏之后与一名婢女幸存。那名聂氏之后,便是卓远策。
但幸存的婢女却是下落全无,该名女子只是普通人家,凤家堡就算江湖势力高崇,对于默默无名、没有在江湖走动的一名普通女子,也只能依靠朝廷户部这类机构才有迹可循。
他要找的人,除了已经出现的卓远策,另一个就是那名婢女。
凤一鸣正看着沈裘给他的几封信签,信上详细说明那婢女的详细出身以及聂家灭门后的辗转几处的定居之所。
看完信,他对金景熙道:”感谢太子相助,一鸣必须先找到此人,改日再进宫跟太子一叙。”说完,准备转身就走。
金景熙跳脚,急道:”你敢走?本太子花多少心力帮你找到人,你竟然利用完就走,实在太……太…” 金景熙虽怒,但对着凤一鸣那张美的让他心跳不稳的脸也说不了重话,本太子委屈啊!
“从我拜托太子调查至今两年有余,相信凭朝廷之力绝对不需花费多长时间找人,这两年间明明知道太子已找到人却刻意隐瞒,我仍是入宫陪伴太子多次,我想,我做得够多了。”
凤一鸣不想跟金景熙耗时间,直接不客气地把话挑明。
笑话,一朝太子找个不会武功的婢女找了两年?
找不到武功盖世的卓远策是正常,找不到婢女则是有意拖延。
在卓远策出现后,自己开始拒绝入宫的传唤,才立即给他这项消息,更是坐实了凤一鸣的猜测。
冷漠却不失礼貌的对哑然的金景熙行了告退之礼,凤一鸣立即动身往信签上所呈的地址出发。
金景熙望着凤一鸣远去的背影,落寞的对一旁的沈裘道:”沈护卫,本太子太委屈了……但美人刚刚好呛、好有个性、他使起性子来那双眼睛特美,本太子越来越喜欢了怎么办?”
沈裘:”……”
☆、第 20 章
说到为何要调查二十年前的案子?为何要找出那名幸存的婢女?
其实这一切与凤一鸣自己没有半点关系,所有原因,仅仅只是为了缓解对卓远策的思念之情,如此而已。
六年前亲眼见卓远策坠崖,他几乎失去理智的要跟着跳下,是躲在暗处的骆云飞及时拦下他,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骆云飞才告诉他这都是一场骗局。
卓远策离开后,无论他如何疯狂找寻,这人都像在天地间消失一般全无音讯,在骆云飞身上也无法问出卓远策的去向,天大地大,就算他有再多的江湖资源,要找一个刻意隐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思念逼得他几欲发狂却无处宣泄,两人四年间的相处记忆,在他脑海里被一遍一遍翻出来小心翼翼的思念着、追忆着。
后来他觉得只有四年的回忆不够,他想知道更多的卓远策,便开始追查起他的过往。但卓远策八岁之前的身世无人知晓,只知他八岁让赤须道长收入门下,十年后赤须道长仙逝,他也学成下山,奉师遗命来到锐剑山庄。
凤一鸣忆起当年卓远策随口而出的卓七之名,细查后发现并没有卓七这个人,他转而找寻名字中有七之人,却意外发现了卓远策不为人知的过往。
当年凤一鸣追查这些陈年旧事时,一位老江湖人正好透漏到关键讯息。
二十多年前,那是前武林盟主严峰与尹天应还未出头的年代,叶凌霄所创的凌霄阁称霸江湖。
聂昆锡,凌霄阁的右执法,专奉叶凌霄之命替其铲除异己、杀人如麻,聂昆锡有七子一女,小女六岁病殁,七子从小以数字代名,皆被严格训练为凌霄阁杀手,撑过严峻训练与任务,存活到成年者,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亦可在凌霄阁内担任要职。
尤其是第七子,名为聂七,从小即被叶凌霄与聂昆锡看重,因此子天赋异禀、骨骼清奇,据说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但没多久,聂昆锡却被仇家一夕灭门,一门上下只余聂七一人,聂七当年仅有八岁,叶凌霄动用了凌霄阁势力,欲找出其子,却正好遇到各派围剿之事,身殒炎朗峰,自此聂七再无人问,下落全无。
案件发生的时间及地域关系,都与当年赤须道长收留卓远策的信息相符,两人同样八岁、同样天赋异于常人。
聂七的八岁之前,与卓远策的八岁之后毫无违和的相连在一起。
凤一鸣继续追查下去,他甚至追查到了当年聂家灭门可能的凶手,以及仍有一位幸存的婢女,或许此女能给他更多信息查清事件全貌。
这些陈年旧事追查所耗的心力,加上凤家堡家业事务的劳力,都能让他缓解对卓远策日夜想念的蚀心之苦。
按道理,在卓远策出现后,他应该不需再追查下去,但既然金景熙已查获那名婢女的下落,真相欲出岂有不查的道理,只要是关于卓远策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当凤一鸣让随从将当年聂家婢女李银香带到跟前时,那女子脚软跪伏在地,全身嗦嗦发抖。
李银香只是名普通女子,当年在聂家为仆的日子,是唯一与江湖人沾上边的时期,血案已过二十个年头,这二十年来,她远离当初事发之地,嫁了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养儿育女,过着相当朴实的日子。
如今看到这般阵仗,理所当然联想起她极力想遗忘、可怕血腥的那一夜,她神色恐惧,原来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
凤一鸣没有伸手扶她,只道:”妳无须惊慌,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妳,关于聂家出事那晚,妳看到多少?为何妳与聂七能逃过一劫?关于聂七,妳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