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阿清,看着这张有些陌生的脸,摇了摇头,道:“无非是思一人而不得罢了。”
清河公主叹了口气:“是穗禾姑姑吧。”
阿清惊了。豫王和穗禾乃同父兄妹,岂能……
“表兄莫急,其实,关于穗禾姑姑的身份,一直是我南唐皇室一个秘密。穗禾姑姑并非皇祖母所出,而是从民间抱养的孤女。”
“当时,皇祖母产女,女婴身体孱弱,刚出生没多久就去了。皇祖父恐祖母伤心,便从民间抱了孤女充当是那个女婴。母女血脉相连,皇祖母自然知道这女婴并非自己亲生。但也将一腔爱女之心投注到女婴身上,甚为疼爱。”
“此事父皇也是知晓的,只是不知豫王叔是从何处听说了这件事。我听父皇说起过,豫王叔曾向父皇请旨,求娶穗禾姑姑。父皇大惊。即便穗禾姑姑并无皇室血脉,但南唐子民都知道,她是穗禾公主,先皇与太后所生。”
“而且,当时穗禾姑姑在大梁游历,早已对靖南王情根深种。穗禾姑姑性情刚烈,若不能与靖南王相守,势必会以命相搏。而两国联姻,对南唐的好处也是极大。这种时候,父皇自然不会应允豫王叔,便与豫王叔陈说利弊。”
“豫王叔此后对这件事绝口不提,父皇还以为豫王叔想通了。没想到……”
清河公主轻笑了一下:“豫王叔这些年表现的太好了,完全一副为南唐大计劳心劳力的典范。起初我们怀疑豫王叔时,根本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豫王叔变成这样。如今听王叔此言,倒是明白了。无非情之一字。王叔这么多年,从未放弃过,已成执念。”
“既然你深爱穗禾姑姑,那又为何,杀了她?”
豫王眼眸充血,他低声嘶吼:“我没有杀她!我怎么会杀她!从始至终,我不过想杀了薛慎而已。杀了薛慎,断梁皇一臂,联手瑞王,分化大梁朝廷。借瑞王之力,助本王掌控南唐。只要没有这些碍眼的人在,本王想娶穗禾,谁能阻拦!”
他说着,目光又阴郁了几分:“穗禾果然是个烈性子的,得知薛慎已死,竟丝毫不犹豫的一刀结束了自己的命。薛慎对她就这么重要么!凭什么!本王有哪点比不上薛慎!”
“我父亲从不会因一己之私而至他人性命于不顾。我父亲有一颗心怀苍生,悲天悯人的心。我父亲懂母亲,母亲亦明白父亲。他们心心相通,岂是你这等小人能看透的?”
“萧凛,你不要再拿我母亲当借口了。这么多年,你沉迷权势,究竟是为了母亲,还是因为你自己已被权利带来的好处迷惑,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南唐吧。”
“是啊,本王想要这天下,那又如何呢。既然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可你们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么?”
“你什么意思!”
豫王大笑不止,忽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不好,他吞毒了!”顾衍眼疾手快,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豫王死了。
努力了这么久,钓出了豫王这条大鱼,解除了南唐危机,但对于大梁来说,豫王临死前的那番话,还是让众人心里不是那么好受。
当年的靖南王府案,至此有了彻底的了结。可阿清心里,却早已没了大仇得报的畅快。
清河公主案也结束了,成康帝只命刑部褚萧拟个章程,道清河公主案真凶已经落网并处死。南唐使团带着清河公主的遗骸,回南唐去了。
虽然案子结的莫名其妙,但朝臣却没有一个敢质问的。毕竟早早了结此案,对大梁才是最好的。
而清河公主回到南唐后,南唐皇要如何解释公主死而复生,豫王又是如何死去,那就是南唐自己的事儿了。
唯有褚萧,这个直接接触清河公主案的人,至死都不知道,这案子的凶手到底是谁,也成了他此生一大憾事。甚至还将此案编撰到个人手札中,以供后人参详。
这一切都在成康帝一手操控下结束了。皇后,五皇子以及朝中所有人,都不知道平静的背后,经历了怎样一场血雨腥风。
此事过后,成康帝下旨,恢复五皇子李肃太子之位。
一切如常。陈家人不入仕,皇后依旧吃斋念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此事中,默默相助南唐皇夺权的顾东海,本以为结束后就可以回京见见阿清了。却不想,成康帝一封密信,命他秘密过南唐,入北疆。
更大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阿清这几日少有的低落,顾衍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打扰,只默默陪在身边。
阿清素来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性子,郁闷了几日后,便雨过天晴了。逝者已矣,不管究竟缘何而死,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十几年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顾衍见阿清又恢复了往日跳脱的性子,心中略略酸涩。当年那个红色团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呢。他还那么小……
“阿清,这几日入暑,天气闷热的厉害。我们不如往小山谷避暑去吧。”
“诶,好啊,好久没去了,都想二黑了。顺便把追风闪电也牵出来溜溜。哎呀,我上次种的菜,都熟了吧。这么久没人打理,会不会枯死了啊。”
“放心,福叔照看着呢,不会枯死的。不然你以为,前几日吃的新鲜青菜,又是从何处来的?”
“啊?你是说,桂嬷嬷前几日炒的小菜,都是我自己种的啊!”阿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兴奋。“我就说嘛,那菜那么清甜,还纳闷到底是什么人才能种出这么好吃的菜呢。”
“是啊,阿清种的菜,最好吃了。以后可要多种一些啊。”
阿清忙不迭点头:“多种些,回头给圣上也送去尝尝鲜儿。”
“圣上若知道了,定然十分高兴。”
“他高兴了,我那尚武堂还能趁机捞一笔。你是不知道,最近神弓巨弩投入试用,有些不足之处要改进。我跟兵部备了案,又去户部讨要银钱,到现在都没批呢。”
“圣上最近忙着,恐是处理不及。你啊,直接给圣上递折子不就得了。”
“我这不是按章程走嘛,哪好意思总走后门。再说了,我得让别人看看,我可是在认真做事的。省得整日没事儿闲的,总在我背后嚼舌根。”
顾衍点头:“确实,该让人知道的时候,就得让人知道。”
二人说着,出了芙蓉院,从公孙简那里拿了药,叫顾平备马,准备去城郊。
桂嬷嬷包了几样阿清爱吃的点心,又将煮好的绿豆水盛在水袋中,取了花纸伞递过去:“太阳毒,这天气出门,怕是要晒死了。”
阿清提了提桂嬷嬷准备的东西,嬉皮笑脸道:“有桂嬷嬷在,可晒不坏。”
顾亭阴郁的侯在一边儿,看着二人出去逍遥了,嘟囔道:“又不带我。”
顾平踹了他一脚:“今儿褚大人给介绍了承庆门守将家的闺女,赶紧回去拾掇拾掇,去相看相看,别让人闺女久等。”
顾亭闷闷道:“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怕人不知道你要跟桂嬷嬷独处似的。”
顾亭说完,身形一闪,巧妙的避开了顾平伸出来的一脚。这一脚踹空,直接闪了顾平的老腰……
☆、第 50 章
山中静谧,避开俗世喧嚣,让人抛却烦恼忧愁,自在清静。山谷中升起的一抹孤烟,给山中岁月平添一丝眷恋之感。
而小山谷竹屋前的人,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惬意。原因无他——他们伟大的二黑招惹的一条小白狗(阿清唤它二白),要下崽了。
全员戒备!
阿清眉头紧皱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二白,生怕错过一丝不对。
“公孙神医,你说二白要是生了,这狗崽会不会是花色的啊?”
公孙简绿着一张脸,阴沉的顶了一句:“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神医嘛!”
公孙简险些气了个倒仰:“我是神医,不是兽医!哼,本神医活这么多年,都没干过接生的事儿,想不到第一次竟然给了一条狗!”
公孙简昨儿熬了一宿研究药方,大清早在被窝睡的好好的,却被顾亭那个憨货二缺连人带被子给拎上了马,二话不说就往郊外跑。呛了一肚子风不说,连口早饭都没有。在这破院子里,蹲了快大半日了,二白也不见有要生的迹象。
“阿衍哥哥,二白不会难产了吧。”
顾衍轻轻拍着阿清的手,柔声道:“别担心,公孙神医在,不会有事儿的。”
阿清扁着嘴,略有些担忧:“我可是连名字都想好了。”
顾衍笑问道:“叫什么?”
“二花!”
公孙简被他二人的对话搞的无语极了,烦躁的揉着头发继续蹲在原地等……
“快了快了,顾亭快去端热水!”
阿清一听,登时也跟着着急了起来。搓着手在原地直打转,仿佛要出生的是他的孩子一样。而‘罪魁祸首’二黑,还一脸惬意的躲在一边儿晒太阳呢。
阿清瞪了它好几眼,二黑才迟钝的摇着尾巴贴了过来。夹在阿清和顾衍中间探头探脑的瞧着。
一番折腾以后,二白成功的下了一窝崽儿——都是黑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