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按住了他!”那老头低喝一声,立刻有两个仆役窜出,按住了韩霖。看着边哭边扭,泪流满面的侄孙,他目中也闪出了不耐,“若只是不善经营也就罢了,人家做自己的买卖,你也往上凑,如何成事?!”
大族老心底也有愠怒,为了让三房接掌茶行,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现在可好,钱没赚到,面子倒是丢了个干净,被人拿到了把柄。都说了,西韩的茶园不值一哂,他非要跟人争抢,闹得鸡飞蛋打,要来何用?!
一旁的族老们倒是笑吟吟劝道:“二哥何必动怒,不成器的小子,打发了便是。还是身体要紧……”
身体要紧?我看是茶行要紧吧。大族老冷眼看着有些冷嘲热讽的族人,心底暗暗盘算了起来。搞掉了三房,就能接掌茶行?未免也想的简单了些。没了韩霖,他手头就没别人可用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韩邈:呵呵。天凉了,让三房破产吧。
三房众人:……(瑟瑟发抖)
第25章
“肖念被打发了?”听到韩忠的禀报, 韩邈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出卖了新主, 也没能换来个身份吗?”
“可不是嘛!那贼子以后可别想在相州厮混了,怕是连做账房都没人收。”韩忠笑得春风满面,连声赞道, “全赖阿郎神机妙算啊!”
把三房的老底捅出去,闹出这偌大风浪的,自然是韩邈。大宗向来不是铁板一块, 更勿论涉及族里商行这等要事, 不知多少双眼盯着呢。但能对茶行账目了如指掌,连十贯钱去向都一清二楚的, 却不是他,而是肖念这个大掌柜。
许是察觉到了危险, 知道三房靠不住,又经不住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位肖掌柜又倒向了三族老和其支持的二房。只可惜,这次卖主没能卖出好价钱,大族老为了自己的面子, 还是拿他做了筏子, 推卸责任。这就不是亏钱的事情了,而是背主,肖念其人,以后也别想在商场混了。
“不过是早晚的事情。”韩邈对这些手段,全不放在心上。原本他慢悠悠吊着, 为的就是让韩霖乃至大宗都脱一层皮。现在突然动手,也只是为甄琼出口气罢了。也不知韩廉迁那小子得了教训没有?
“只是听闻二房和六房又要争抢茶行了,阿郎不管吗?”韩忠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六房还是他们挑拨的呢,难道不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吗?
“管它作甚。”韩邈没有丝毫意动,“区区几个茶园,还不如白糖的生意好做。”
当年父亲为大宗做的已经够多了,他可没兴趣再趟这潭浑水。
然而韩邈如此想,有人却不心甘。转天,大族老竟然又请了韩邈过去。这次可没有了三房在一旁添堵,大族老颇为和蔼的招呼韩邈坐了,叹道:“也是老夫眼拙,让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小子骗了。如今茶行主位空缺,总要寻个合适的人选。只是族里这些小辈,都读书读傻了,没有经商的头脑。想来想去,这茶行,还是该物归原主啊。”
“物归原主”四字,应当能显出诚意了吧。大族老并不觉得自己当初夺了茶行,如今又双手奉还,有什么不妥。韩邈若真对茶行一点也不在乎,又何必闹出这么大动静,让三房颜面扫地呢?
看着那双浑浊不堪,却暗含着精明的老眼,韩邈轻轻一笑:“茶行本就是大宗的,何来原主?”
这是想让他认错吗?大族老倒也干脆:“若非汝父,何来茶行?你如今也是西韩的当家人了,多一份产业,总也是好事。”
“产业”二字,大族老加重了些音量,想说的也不仅仅是茶行。如果尽弃前嫌,韩邈不仅能够重新掌控茶行,说不好有一日,也能同他父亲一样,入主韩氏商行,成为上百万贯家资的执掌者,乃至遗泽子孙。这不正是他当初所求的吗?
大族老是有些信心的,然而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却轻笑了一声:“小子不过疏宗,哪能担此重任?”
这是欲擒故纵,还是拿捏身份?大族老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有老夫在,谁敢不认?”
韩邈并没有接过这份厚礼,反倒站起了身:“谢太叔祖厚爱,只是小子并无此心,还请太叔祖另请高明。”
说罢,他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转身而去。看着那衣袂飘飘的背影,大族老的目光变得沉凝,最终却也未能说出一句话来。没了这个助力,怕是大宗诸房又要斗起来了,他又不是韩霖那样的蠢材,怎会在此刻树敌?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啊……
※
自从那日被人当街戳破后,甄琼很是沮丧了几天,窝在屋里闷头炼丹。有时想着,钱还没到手呢,怎么能任人嚼舌?有时又想,还是先别急着签那契书了,现在不也挺好。谁知道暖了床,还要做什么呢?
甄琼的脑袋里乱七八糟,就跟有俩小人在打架一样,总是分不出个胜负。好在可能是最近比较忙,韩邈都没在丹房露面,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几天,那熟悉的身影就又出现在了面前。
“我看你实在喜欢,就买下了。”许久不见的韩邈,一上来就笑着递出了个锦匣。
被那笑容晃花了眼,甄琼傻乎乎接了过来,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不会是礼物吧?等等,匣子有点眼熟啊!
“啪”的一下翻开盒盖,甄琼震惊了。匣子里果真躺着那支见过的玻璃瓶,就是价值一百六十贯的那个!
“这,这也太贵了!”甄琼痛心疾首,简直跟自己的钱被坑了一样。
送礼从没送出这样的效果,韩邈倒是笑得轻快:“那日让人冒犯了你,总该赔礼才是。怎么,不喜欢吗?”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啊!是钱的问题!甄琼终于知道被一掷千金是什么滋味了……不对,这可是一百六十贯呢!折十二万四千八百钱呢!心算特别好的甄道长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见对方一副凌乱到无法言说的表情,韩邈顿时发觉不提韩廉迁的事情是对的,这小道哪会在乎一个蠢货的混账话。
心中生出促狭,韩邈突然问道:“贤弟想用这玻璃瓶做什么?”
“当烧瓶啊……”甄琼正抓狂呢,一下就说漏了嘴。
韩邈:“……”
他是真没想到,世人得了这样的玻璃瓶,不都是用来插花的吗?花枝娇嫩,瓶子晶莹,最是能风雅。烧瓶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九成九是炼丹用的,实在有些焚琴煮鹤了。然而无语片刻,韩邈又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如此性情,怕也世间独一份了。
虽然脑袋跟浆糊一样,但甄琼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那道含笑的目光,一个激灵,他赶紧补救:“不是,是用来,呃,研究蔷薇水的!就是,蔷薇水!”
这是肯定能立项的,必须是用来研究蔷薇水的啊!
“哦。”韩邈微微颔首,“只一个瓶儿够吗?”
不够啊!玻璃皿起码不得一套吗?然而甄琼说不出口,一套上千贯的器材,他想想就头晕!
见甄琼表情,韩邈就知道了答案,若无其事的笑道:“怕是难寻合用的器物。贤弟若有兴趣,何不自己烧制些?要是缺丹炉,为兄也能帮手一二。”
韩邈是个生意人不假,但是一旦对什么来了兴趣,也会潜心钻研。自从那日回来,他就开始翻阅典籍,这才发现制琉璃的法子,最早的确是道士们发现的,这才有“药玉”之称。既然甄琼有可能知晓制玻璃的法子,提供个丹炉,还不是顺手的事情。
“不是寻常丹炉能炼的。”甄琼心疼的摸了摸手上的匣子,“玻璃想要烧融,须得高温,用窑炉烧制。否则出来的玻璃不耐热,颜色也不通透。”
其实真正能炼丹,测试药性的玻璃皿,还有其他说道。但是铅玻璃是肯定不能行的,而想要制真正的石英玻璃,区区丹炉岂够?
韩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市面上卖的琉璃多用来插花,极少作为餐具盛放热食,应带就是“不耐热”的缘故。想了想,他又道:“若说窑,我家倒也有一处烧制陶器的陶窑,不知能不能用来制玻璃?”
嗯?甄琼的眼睛亮了起来,顿时不觉得手里的匣子压手了。这个可以有啊!金石派本来就是研究金石之性的,非但熟悉各种矿藏,举凡陶瓷、玻璃、钢铁,乃至窑温变化产生的釉色,都会详加教导。自大赵朝以降,匠作监历代都有金石派宗师坐镇,还有不少大观设了场地、窑炉,可以让观里的小道们亲自上手试制。而他那小破观,哪有条件建高温炉,自己和师兄弟们都是靠师父讲解学习,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若能借用韩家的窑炉,亲手做出些玻璃,且不说白得了玻璃皿,还能加深对于大道的认知,何乐而不为呢?
“这,这不大好意思吧。”甄琼扭捏了起来,“我没烧过玻璃,真要研制,得花不少时间,呃,还有经费……”
研发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有时候烧钱都烧不出个结果。当然,造个玻璃还不至于此,毕竟是课本上教过的,顶多算是个复原方子。只是有些东西他知道的也是皮毛,又没有趁手的器具,万一钱花的太多,也有点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