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陆没想到,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故事就变了。他和谢青苏成了一对苦命鸳鸯,因得不到家族的认可,相继跳江自杀,最后被谢家所救。但也有人提出质疑,谢青苏堂堂清辉榜第三的世家公子,怎会去喜欢一个相貌平平的庶子?其中必有隐情!
于是在第三天,故事又有了个新版本。徐西陆成了一个痴汉,对谢青苏屡次骚扰,死不悔改。谢青苏深受其害,忍无可忍,最后跳江以正清白。
徐府下人们也和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神探附身,推演起事情的真相来——
“我给你们说,我老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好几次谢家公子来咱们府上作客,我都瞧见二少爷鬼鬼祟祟地跟在人家身后!”
“二少爷本来就是个色鬼,杏浓的事情你们忘记了?!”
“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敢对谢家公子出手!简直丧心病狂!!”
徐西陆听说之后,好气又好笑,穿越之前他就没少受绯闻的折磨,没想到到了这个破地方还是逃脱不了这个诅咒。当晚,他就化悲愤为食欲,多吃了半碗饭。
徐泰和又把徐西陆叫去了书房,只是再没了上次的温和欣慰,而是拉长着一张脸,道:“你自己惹出来的谣言,自己去解决!若是牵连了徐府,为父定不轻饶!”
九冬忍不住抱怨道:“少爷救人还有错了?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徐西陆对徐泰和这样的态度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在他这个父亲心中,即使是故去的亡母,也没有他为官多年的名声名节重要。
没过多久,谢青莘亲上徐府,带着一堆厚礼,说是要感谢徐西陆对他弟弟的救命之恩。管家把人带去闻秋阁,徐西陆热情地接待了谢青莘,并微笑地表示这些礼物,他不能收;谢青莘的感谢,他也承受不起。
谢青莘一脸懵逼,“你吃错药了?在为兄面前拿乔什么呢?”
徐西陆悠悠道:“我救的又不是你,你来这干嘛?若是要谢,就让谢青苏亲自来谢。”
“不是,你同青苏较劲干嘛啊?”谢青莘把桌椅上的礼品随意一扫,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我弟弟那性格,你还不了解?这么说吧,我与他从小一同长大,他对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都不超过十五个字。”
“那又如何?”徐西陆哼哼唧唧道,“我冒死救了他,结果还挨了一耳光,我不要面子的啊!”
谢青莘双手合十,哀嚎道:“西陆老弟,我求求你做个人罢。青苏他从小洁身自好,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都快弱冠了还没牵过姑娘的手,一直想着为将来的正房娘子守身如玉,这一下子被你又亲又抱的,他一时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把礼收下,我也好回去向青苏交代……”
“我还是那句话,要谢,让谢青苏亲自来谢。”徐西陆站起身,毫不犹豫道,“九冬,送客!”
第17章
不过几天的功夫,徐西陆和谢青苏的纠葛传了一个又一个版本,徐西陆在其中永远都是一个惹人嫌,或是死缠烂打,或是凶神恶煞的角色。据说,还有人趁机写了数本话本,以两人为原型,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在大时代下,两位世家公子缠绵悱恻的爱情纠葛。
徐西陆不知道谢家听到那些后有何反应,反正在徐府,徐泰和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徐西陆本来想着听之任之,毕竟谣言这种东西,总是会慢慢退散。可被徐泰和三番五次地敲打后,他也不得不想想法子。
四月,春雨绵绵。浮曲阁院子里的梅花已经谢了,一株桃花树上结上了花苞,沾着雨露,煞是可爱。
谢氏自从和徐泰和重归于好,后者对她的宠爱优胜往昔。毕竟谢氏重入上京,谢稷深受天子的器重,谢氏作为他的胞妹,徐泰和自不敢怠慢她。更何况,以前的谢氏总是端着高门才女的架子,性子倔强,从不肯轻易低头,不知怎的这阵子却收敛了许多,待他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徐泰和宿在浮曲阁的日子自然也越来越多。
徐西陆坐在浮曲阁内堂,饮下一口茶,称赞道:“好茶。”
谢氏笑道:“这是我兄长送来的雨前观音,清甜可口,你若喜欢,就带些回去。”
徐西陆放下茶盏,“谢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谢氏娓娓道:“你和青苏之事,青莘已经同我说清楚了。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你并非谣言中的登徒浪子。”
徐西陆悠悠叹了口气,“多谢谢夫人信任。只可惜夫人信我,旁人未必信我。”
“清者自清,只要问心无愧,管旁人作甚?”
徐西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是砸在自己身上的锅,自然是永远不会体会到那份委屈憋闷。谢氏见徐西陆不应,也未再劝,而是道:“那日,青苏死里逃生,醒来时人还未完全清醒,这才出手伤了你。后来,他知晓事情的原委,甚是自责愧疚,也托青莘上徐府登门致谢……”
徐西陆打断她,“谢夫人,我同青莘兄已经说明白了,要谢,让青苏兄亲自来谢我,旁人不必替他转达。”
谢氏顿了一顿,欲言又止片刻,最后无奈道:“也罢,本就是青苏欠你的,你且去罢,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那么,西陆便先回去了。”徐西陆走至门口,步伐顿住,回首道:“谢夫人之事,我已查到些眉目,只是现下还需要些耐心,待事情水落石出,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夫人。”
谢氏微微颔首,“如此,便有劳你了。昭华,送二少爷。”
徐西陆跟着昭华走了没两步,便觉得不太对劲,疑惑道:“这不是回闻秋阁的路罢……”说着,他抬头一顾,只见春光之中,身着雪白锦衣的清俊公子站在桃树之下,古井深潭般地眸子远远地朝自己望来。
昭华识趣地退下,徐西陆走到他跟前,淡淡地唤了声“谢公子”,不等他回应便径直走了过去。眼见两人就要擦身而过,谢青苏终于开了口,“徐二公子。”
徐西陆应声止步,故作疑惑:“谢公子是在叫我?”
“是。”
“你有何事?赶紧说罢,我还有安排。”
谢青苏沉默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十指却攥得死紧,似在进行什么强烈的心里斗争。徐西陆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无事?我走了。”
“慢着。”谢青苏眼眸一敛,侧身同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道,“观言。”
那名叫观言的小厮忙走上前,递给徐西陆一用玉制的精致提盒。徐西陆打开玉盖,看清里头的东西后,脸色一顿,“桂花糕?”
谢青苏看着一株刚冒出嫩芽的树枝,视线飘忽,“送你。”
徐西陆绷着一张脸,“爱吃桂花糕的是谢公子,不是我。”
谢青苏怔愣住,似从未考虑到这个问题,他看向徐西陆,语气中难得的带了几分焦急,“那你喜欢什么?无论多难得,我都替你寻来。”
徐西陆终于忍不住莞尔,“我说青苏兄,你明明姓谢,怎么,说一个谢字,就那么难吗?”
“……”谢青苏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双眸透着一股纠结后的坚定,“那日,多谢。”
“这就是了。”徐西陆拿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大口,还没咽下去,就脸颊鼓鼓的说:“恩,好吃,青苏兄的谢礼我便收下了。”
谢青苏眉头舒展,眼里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而后又想起了什么,神情一凛,“京中那些谣言,我会想办法。”
“不用,”徐西陆道,“若是由谢家出面解释,反倒显得我们欲盖弥彰,只怕那些传谣言的人会愈发张狂。”
谢青苏轻一颔首,“你有何良策?”
徐西陆本欲回答,可瞧着谢青苏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想捉弄他一番。他把吃剩下的桂花糕放回提盒,拍了拍手,挑眉道:“青苏兄想知道?叫我一声‘西陆哥哥’,我就告诉你。”
谢青苏霍然愣住,嘴唇微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若是在以往,这人如此出口不逊,他定然头也不回地走掉,可现在,他毕竟算得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徐西陆见状心情大好,救人之后被打的憋屈一扫而空,不由地笑道:“青苏兄不日就要进御史台了吧?此事交与我,青苏兄只需安心赴任即可。”
谢青苏显然不太相信他,却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若遇到难处,可来谢府寻我。”
第一次收到谢青苏的邀约,徐西陆有点受宠若惊,“这是自然。”
世安苑内,徐玄英刚试完喜服,又陪张氏用了一些点心,才施施然告退。他这阵子清减了不少,原先的喜服已经大了一圈,不得不重新量尺寸定做。离婚期尚有三月,世安苑内已是红绸高挂,一片喜气洋洋。不知道为何,他一瞧见那些红色,只觉得刺眼得慌。
徐玄英接到徐泰和的通传,赶去书房的半路上却被一人拦下。徐西陆朝他行了个礼,含笑道:“大哥。”
同住在徐府,但各院之间素来不轻易往来,两人已有一月未见。徐玄英看着徐西陆,惊讶不已,“二弟,你怎清减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