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丑事,等燕王陛下得知消息,必定会杀了他泄愤的。
就算是燕王不杀,消息传出来,也是人言可畏。
以他月辰君的‘恶名’,加上澐王的名望,以及那可悲的死相,定会生乱的。
一乱,就需要人以死谢罪。
除了他月辰之外,想不到第二个替罪羊了。
白冥海冷静下来道:“按理说,在今日中午,聂冰的队伍,会和他一起抵达洛阳。”
行军的路线和时间,会有人定时送到驿站,再传回朝中,好让这边安排接应。
聂冰押送俘虏,昨夜应该在千里之外啊?
月辰认真道:“他武艺高强,趁着夜色前来,设法入城,在天亮之前折返回去,和队伍汇合,假装不知此事……但是,我身上的毒蛊,和他有所牵累,加上房间杯子里的残酒,以及他暗中私藏的银剑,都是证据。”
“不过,他也可以藏起凶器,说和你早有私情,甚至能说,是你引诱他发生关系,趁机下了相思扣,说你挟私报复,杀了澐王,还攀咬于他。”
月辰闻言,呼吸一窒,惨然苦笑道:“那么,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只希望慕容明达走的慢些,到了阴间,还能和他做个伴儿。”
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证明聂冰杀人。
矛头全都指向了月辰君。
如此想来……等案子告破,月辰君的尸骨早就寒了。
“让我想想。”
白冥海思索片刻,喂月辰喝了参汤,又仔细的问了聂冰之事。
月辰还没有说完,禁军就来了,奉命行事,抓捕月辰君。
这些人来势汹汹,把月辰上枷押走,关入了囚车。
白冥海心中不忍,带着重金和药物出来,安顿了一番。
月辰看他行事,沉默不言,心中却是酸涩痛苦,难过的厉害。
囚车离开,月辰被直接送去,天牢的死囚室了。
临别的时候,白冥海叹道:“月辰君,珍重,你记住,那相思扣无解,唯有其中一方死去,才会消失不见,你……”
月辰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个儿天气不错,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呢。
街上也很热闹,普通人还不知道澐王死了,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好奇的看着,指指点点的。
月辰低下头,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唇瓣上的伤口反复撕裂,满口的血腥味。
曾经,他高高在上,坐着华丽的车驾,享受着前呼后拥的隆重仪仗……
曾经,他一记轻骑,布衣竹剑,轻松自在的打马远去……
那都是过去了。
如今,他只是个阶下囚而已。
说不定还会被斩首示众,跪在菜市场,被后刽子手砍下头颅来,血溅五步,暴尸荒野,死的狼狈而不值。
如果是曾经的自己,有母亲庇护,还有李浩,有北堂烈,有许许多多的兄弟来营救,对了,还有龙正德,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找出凶手的。
可现在,那些人死的死,恨的恨的,已经是树倒猢孙散了。
他月辰,在五月初五这天,终于什么都不剩了。
——准确的来说,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和孤立无援,也清醒的明白了,自己的贫瘠与天真。
什么心高气傲,什么光宗耀祖,什么国恨家仇。
在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地牢时,心里面只想着,能恢复自由之身,再晒晒太阳就好了……
越想,就越伤。
越伤,就越恨。
天牢的最深处,是精钢打造的黑牢,干净冰冷,寂静诡秘。
月辰就被关在了最深的黑暗之中,他猜,等待着他的,必定是严刑拷打,与惨烈的死亡。
白冥海虽然知道真相,却没有关键性的证据,又不能入宫面圣,人微言轻,如何能救他?又何必救他?
澐王身份尊贵,权柄特殊。
他的死亡,必定会成为党派之争的枪矛,涉及权利斗争,便就失去了真相的必要性。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事到如今,唯有期待聂冰了的诡计了。
他这三姓家奴,阴险狡诈,天生反骨,如今又杀了澐王,行事如此大胆,不顾后果,这件事若能仔细的追查起来……
月辰浑身发冷,在牢狱之中缓缓地走来走去,啃着自己的手指甲。
托白冥海的福,他身上还有些上好的伤药,可以帮他恢复身体,只是,落入到这样的困境之中,自保都是个笑话了,又该如何杀死聂冰呢?
在杀了他之前,还要逼问他那细剑的来历,以及,一些关于母亲的事情……
月辰缓缓地坐下来,缩在了干草里面。
有人打开下面的下铁门,把一碗热汤和两个馒头放了进来。
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干净。
月辰想活下去,也顾不得许多了。
以往的就讲,规矩,体统,通通无所谓了,他只想活着,去报仇,去了结恩怨。
想活,就要变强。
唯有强者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唯有强者,才能潇洒自在,快意恩仇。
而自己……如聂冰所言,素来依附别人,想利用局势,把所有人当成是棋子,纵横捭阖,本身却没有过硬的实力,不够强大,不够智睿,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一无所有,身陷囹圄。
月辰用小石子在墙上划了一道深深地刻痕,轻叹模糊道:“聂冰,你以为,我想这样屈辱的活着吗?呵……事到如今,再说这些,真是可笑,我早已生无可恋,只想杀了你。”
利用美色也好,委身于人也罢,都是情非得已,然而,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他月辰轻贱,不管是身子还名誉,都被毁的一丝不剩,狼狈不堪。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心还在跳动,他的血依然火烫。
他还活着,还不甘心,还不想就此认命。
不能认输!不能死!
一定要想出办法来。
黑暗,日复一日的黑暗寂静。
只能从一日三餐之中判断日期。
疗伤的药已经吃完了,伤疤结痂,脱落的时候很痒。
那堆蓬松厚实的干草被压的偏平,肮脏的薄被也弄脏了月辰的气息,牢房之中气息难闻,墙壁四周都是划痕。
月辰摸索着地面,听着外面的轻微响动,一次次的期待,再一次次的失望。
外面情况如何了?
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审判?
为什么连个提审的官员都没有?
究竟过去了多久,半个月?还是三十天?
月辰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他无力的摸了摸小铁门,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都没有吃到东西了。
外面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月辰拍了拍铁门,沉闷的声音回响,无人应答。
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终于被饿醒了,门口依然没有食物,也没有汤水。
两天了?还是三天了?
手摸索着,碰到了布满划痕的墙壁。
四周全是黑暗,身体污脏,喉咙干渴无比,灼刺剧痛,微微一动就浑身发麻。
胃里面更是饿到了抽搐,绞痛无比。
水,水,水……那怕只有一口水也好。
痛苦到了极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月辰抓着干草,用干巴巴的嘴巴嚼了几口,口舌很干,苦涩刺喉,根本就吃不下去。
那些人……
居然不审不问,就想这样饿死他吗?
“来人,来人啊!”
拍打铁门的声音渐弱,月辰贴着铁门,无力的滑下了身体。
痛苦恍惚间,他看见了往日的自己,一身白衣,坐在西厢房里面,正在提笔作画,软榻上的北堂烈,正在玩弹弓,还说:“月辰啊,过几天小考,你可要帮我一二。”
自己笑盈盈道:“殿下有命,小人岂敢不从?”
突然之间,那少年就长大了,变成了英武成熟的男人,端着鸩毒,揪着自己脑后的头发,恶狠狠道:“唯有你死了,才能天下太平,月辰,你到底明不明白啊!给朕喝下去!”
毒酒入喉,却是烫的——就和吞下了火炭一样,一路炙热,焚烧了五脏六腑,痛苦的要命。
月辰神志恍惚,浑身发抖,手脚酸软,卷缩成了一团,半死不活的呜咽了起来。
他想,他大概是要回光返照了……
今天是六月初四。
相思扣第一次发作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 二更 )
第47章 美色(1)
东宫。
金殿奢华,几个衣衫轻薄的美人儿候在外面,粉面含春,等着殿下的赏赐。
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