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漠寒走过来,意味深长道:“我话多话少,取决于说话的对象。”
他高大英俊,手脚修长,走过来便就挡住了月光,用自己的身影罩住了月辰。
月辰皱眉看着他,本能的后退半步,有些不安他的靠近。
并不是因为害怕扬漠寒,而是之前,发生过那样尴尬害羞的事儿。
今日重逢,又恰好是夜间,叫月辰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某些脸红心跳的片段来,羞怒惊惧,混合着如今的复杂局势,顿有就了千头万绪,纷纷扰扰,难以招架之感。
扬漠寒看他一脸的戒备,叹道:“这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我家,一起品茶论剑?”
——反正,你看起来,也无处可去了。
月辰点点头,收起软剑道:“先说好,过去的事,只是误会,你不能再提了。”
扬漠寒道:“我们不是今日才认识吗?”
月辰俊脸一冷,不说话了。
这个剑客,很不简单。
而他,也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眼下又和聂冰交恶,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藏城中,大概也只能指望这家伙了。
虽然,月辰在情绪上,对他有某种莫名的抵触,但是,实际上他挺佩服扬漠寒的。
此人神出鬼没,潇洒自在,又有一身的好本领,当真是活得自在。
不像是自己,背负血海深仇,立足于乱局之中,日夜筹谋权术……即便是险象环生,侥幸出局,内心也是不得安稳,难以入眠。
扬漠寒的家,是他自己买的小院。
四方院子,三间正房。
一张硬床,一桌一椅,无其他东西。
干净无比,也简朴至极。
月辰看着那很明亮的高价蜡烛,又看了看这“寒碜”的房间,感叹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算是吧。”
扬漠寒点点头,打开了房间里面的唯一柜子,只见里面是酒和剑。
月辰渡步看看,这房中完全没有米面素菜,也没有锅碗瓢盆,真不知道这扬漠寒是如何过日子的。
扬漠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寒碜”,坦荡一笑道:“这些年来,我一个人闯荡江湖,身无长物……”
月辰好奇道:“你不吃饭吗?没有杯盅,要如何饮酒?你不是说来你家品茶论剑吗?敢问茶在何方?”
扬漠寒放下酒坛道:“你莫要以为我是那贪杯之人,其实,我几乎是不饮酒的。”
月辰“喔”了一声,并未多言,眼底却是有一种促狭的笑意。
扬漠寒一拍墙壁,翻开了暗柜。
月辰眼眸一亮,啧啧称奇。
原来在这土墙的后面,还有一层奇怪的柜子,里面摆放着更为古朴的剑和玉杯香茶。
非但如此,扬漠寒走到床边一抽,房间里顿时又多出一条凳子来,上面还有锦绣垫子,柔软舒服。
地上也有暗格,翻出来变就是精巧的火盆和木炭。
月辰指着那一开始的酒道:“既然有好茶在,那这坛酒又是什么道理。”
扬漠寒焚香煮茶,闻言扬起头笑道:“洗剑!”
烈酒洗剑,玉杯盛茶,还有明烛流香。
这原本破旧不堪的房间,突然就变得可爱了许多,也值钱了许多。
月辰用手拂过锦绣垫子,再缓缓地坐下,点了点头道:“不错,令我大开眼界。”
“你再尝一尝这茶。”
扬漠寒提起小巧的铜壶,烹茶递杯。
月辰双手接过,细细的品了一口,赞道:“色白如银,汤浅味醇,果然是好茶。”
扬漠寒闻言,眼底有了温暖的笑意,他看着烛光之下的月辰,眼中是直白热诚的欣赏。
月辰放下杯子,环顾房间道:“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此地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暗藏玄机,一茶一水,都令人赞叹。”
作者有话要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陋室铭 刘禹锡 )
第34章 危险的尤物(5)
小小的一间土屋里,居然藏着不亚于皇宫御贡的极品好茶,更有九州名剑供人赏鉴。
又冷又硬的木床翻转,便就是精致漂亮的厚毯,上面还摆放着小巧漂亮的紫檀木案,一角插放着几朵冬天才有的梅花,印着无边的夜色,端是漂亮。
月辰身份尊贵,对于奢华之物司空见惯,然而,这般神奇精巧的地方,还是第一次亲身接触,不由得好奇万分。
然,心中压着复国大计,倒也不会忘乎所以。
扬漠寒有心献宝,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招待月辰,陪他闲聊,观他为人品性。
——剑客这儿的机关,可比聂冰房间里的高级多了,这茶,这水,也都是讲究的很,不比那皇家御用差。
月辰暗忖:这个剑客,怕是来历不凡,非富即贵。
只是,朝中的世家贵族,年少英豪,他都认识啊,从未听说过谁家有个破了相的高手。
唔——烛光下看那伤疤,还挺有豪迈英气的。
扬漠寒取出一把古剑,放在桌子上,请月辰赏看把玩。
月辰缓缓地抽出剑来,赞其刃如秋水,锋利轻薄,和扬漠寒相谈甚欢。
很快,夜已经深了,茶也喝完了。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你是客人,睡床上。”
扬漠寒说着,伸脚一勾凳腿,把两只长凳并在一处,脱了外袍,就笔直的躺了上去。
再把外袍盖在自己的身上,若非身体悬空之处甚多,还真像是一张窄床。
他整个人的身体轻飘飘的,动作自然巧妙,躺下之后,犹如剑一般挺直漂亮。
月辰坐在床上,看着他劲瘦英武的身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微红的躺下了。
毯子柔软舒服,贴着身体暖暖的。
灭蜡烛灯火以后。
扬漠寒轻声道:“对了,你还没有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月辰心道:“我的名字?我的身份……很多人都非常厌恶,所以,不提也罢。”
“我叫扬漠寒,是一名剑客,你呢?”
“思安,我叫谢思安,是昔日的……月辰君。”
月辰轻轻地回答着,已经做好了被辱骂讥讽的心理准备。
“思——安——谢思安?月辰?这两个名字,都挺好听的,不过,知道“谢思安”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而“辰王的名号”却是响彻天下。”
“听起来,你一点儿都不吃惊,莫非,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这份儿疑心病,还真是皇家特有的性格了。”
“度日如年,如履薄冰,怎能不生性多疑。”
“为什么不放下一切,离开这个地方呢,换个地方,换个身份,自有一番逍遥自在。”
月辰沉默了。
为什么不放下?
只因意难平。
月辰用毯子蒙住了脸,侧身蜷缩。
和扬漠寒比起来,他就是一个耿耿于怀的小人,可是,谁又能明白,从小到大受人冷落,被指指点点,言语羞辱的悲恨?
扬漠寒不再询问,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对月辰,素有好感。
想要了解他,也想帮帮他……
可今日所见,月辰犹如张牙舞爪的困兽一般,已是穷途末路,可是,他还执念颇深,心防重重,看似月朗风清,却是小心谨慎。
明明很小心,却也有些自暴自弃的绝望感觉,很微妙,也很危险。
比如此夜,月辰虽和他谈笑风生,却是一直都在戒备着他。
虽然同房而睡,月辰却未有宽衣解带……
他们素不相识的时候,也曾彻夜沉沦,亲密无间。
如今结交朋友,却是不得不循规蹈矩,咫尺天涯。
扬漠寒听着月辰的呼吸心跳,也缓缓地放慢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屋子里面很暗,月辰居然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睡。
——明明应该警惕这剑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睡在毯子里,听着扬漠寒的呼吸声,就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包括他心里面,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
身体喜欢扬漠寒的气息,身处他的床榻,产生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安全感。
清晨,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
扬漠寒出去买了各种早饭,各色早点,丰盛精致,月辰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去买的,而是有专门置办的人手。
“起来了,思安——谢兄弟,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其实,叫月辰君更好听一点,不过,城中百姓都当你已驾鹤西去,我想,还是叫你谢思安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