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打开了来,原竟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穿斗篷的人背对着烛光,使得她的面目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从谈话声中原竟判断出这是个女人。这个女人看了原竟两眼,便头不回地走了,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双双印刻着双云盖月的鞋印。
「竟儿,你在这里干什么?雪这么大,还不快回房间?」原烨呵斥着,原竟抿着嘴,也生气似的跑了。
原烨带原励原竟俩人出门,原励抓着原烨的手叽叽喳喳地发表着自己对这大千世界的感想,而原竟摇了摇原烨的手。原烨低头看着原竟:「竟儿发现什么了吗?」
「爹,他们好可怜哦……」原竟指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原烨瞥了他们一眼,拉着俩人继续往前走,「竟儿,世上并没有可怜之人,只有可恨之人,他们落得如此田地,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原励记住了原烨的话,原竟却在心中完全否决了这句话。
原竟带着平遥去找原烨,原烨看了平遥一眼,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许。」
原鹿氏朝原竟笑了笑,说:「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好歹是老爷的种,怎么能将这种女子迎娶进门来有辱身份呢?你大哥要娶将军的女儿了,你虽然娶不到这等女子做妻子,但是我这儿还是有不少大家闺秀供你选择的,免得你说我亏待了你!」
画像上都是原鹿氏和原励挑拣剩下的各家闺秀,原竟看也没看就将那些画像扫落一地。
原鹿氏怒气冲冲地离去,原竟想了想,自己朝这些无辜的画像撒气实在是不该,随手捡起了一幅。
画中的女子身体微微发福,脸上有一些麻子,摆弄的姿势也有些妖娆。原竟被她的模样逗笑了。突然,原励横出一只手将画像抢了去,却不小心将画像撕成了两半。
「你做什么?」原竟怒视着原励。
原励霸道地说:「我就不许你笑得这么开心!」
原竟中了状元,皇帝摆宴宴请百官连同进士们一同出席,还特别允许他们带亲属。
原竟不希望原烨再反对她与平遥,便擅作主张带了平遥过去。而这一次,大家瞠目结舌之外,也在心里嘲笑原竟,原烨黑着脸默许了这两人在一起。
「看,那就是金科状元,不过他可是家有娇妻的人了呢!」
原竟受邀去参加诗会的时候,一些女眷在旁无事可做便也只有聊聊是非八卦,这一聊便是聊到了原竟身上。原竟听见了,可是也当做没听见。
「娇妻?从那些地方出来的,还不如从我们之间选呢~~」
「就是,小娇这样的都比她好!」
「你们这是在取笑我还是侮辱状元郎呢?」一把好听的女声传入原竟的耳中,她的话让原竟侧目,而让原竟意外的是这个女子长得并不好看,一脸的麻子和发胖的身体。
她似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了,是在画像上。
「状元,到你了!」有人叫原竟,原竟回过头来,发现原来是轮到自己作诗了。
「二少爷,二少爷……」花蕊见原竟浑身发抖,吐着温热的气息,便伸手探了探她的温度。刚触碰到原竟的额头便被那发热的温度所吓到了,「这是得了风寒,二少爷!」
原竟从混乱的梦中醒来,微微睁开眼,隐隐约约看见是花蕊。她想爬起来,只因脑袋实在是痛得很,最后也只吐出了一个字:「冷!」
「二少爷你等一下,我马上去找大夫!」花蕊道。
若不是花蕊多留了一个心眼,恐怕原竟病倒了这件事会在第二天才能被发现。原竟抓住了花蕊的手腕,还是那一个字:「冷!」
花蕊连忙去加了一些炭木,然后又把能用的被子都搬出来给原竟盖上。原竟觉得暖和多了,可是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寒气在体内。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花蕊以为她睡着了,岂料原竟道:「花蕊,躺上来一起睡。」
「二少爷你在说什么!」花蕊一惊,脸上升起两朵红云。
「呵,你害羞什么,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女的了吗?」
「!」花蕊震惊了一会儿,「二少爷,你……」
「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不知道的话才奇怪吧!」
花蕊不明白原竟跟她说这个做什么,原竟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二少爷你既然是,是女儿身,为何还要,还要纳平遥为妾!还和郡主……」花蕊觉得下面的话问不出口了,这些事情早就超出了她的职责所在,她也不期盼原竟能回答。
原竟说:「原来你果然很介意这两件事。不过我对这两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是问别的吧!」
房间瑞安静了下来,花蕊觉得自己离原竟越来越远了,不,应该是从一开始她们的距离就很遥远。她完全琢磨不出原竟在想什么,而她的心思却能轻而易举地被原竟所察觉,这有些不公平,但是她却觉得没什么好埋怨的。
「如果有一天,原府出了什么事,你就离开吧。」原竟睁开眼,嘟哝着,「带着小雪……」
花蕊听了这话有些胸闷,这话简直就是把她当成了外人给排除在外。但是她也明白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从原竟的话里,隐约明白了原竟一直在做的事情,将来可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有一天——」原竟的话没说完,花蕊便道,「二少爷,哪有那么多如果!对你来说,不是不会有什么如果吗?!」
顿时,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好一会儿,花蕊听见原竟有规律的吐息声传来,这才吹灭了蜡烛让原竟好好睡觉。
第38章 喂药
一片弥漫着浓雾的林子里,原竟似乎迷路了,她到处走到处走,却始终找不到出口。突然,一个人影闪过,原竟二话不说便拉开弓箭射了过去。
林子一下子便寂静了下来,可是雾却更浓了。
「原竟,你害死了我,我要找你偿命!」一个血淋林的人忽然出现在原竟的面前,把她吓了一跳,等她稳住心神,却见是钱宁。
「你压根没死。」原竟冷冷地说,一股寒气由心底升起,可是她却热得开始冒汗。
「你害死了我,你这个奸诈狡猾之人,你做的这些事情,天在看!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会!」钱宁声嘶力竭地鬼叫着。
眼前的场景登时变成了刑场,原烨、原觅雪、南莲等人跪在刑场上,侩子手在他们的身后,亮着明晃晃的大刀。监斩台上,齐王跟平遥笑得十分得意:「斩!」
「啊——」原竟呐喊了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
就在她疯了似的要过去阻止眼前的一切时,一块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脸颊上,紧接着是一道冰凉,却又蕴含着温暖的,软软的躯体紧贴着她。
耳边传来低语:「钱宁他是罪有应得,他不是无辜的,你没有错。」
原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再度睁开疲惫不堪的眼皮。周围是漆黑的一片,只是自己身上的被褥似乎没有那么多了,倒是身侧躺着一个人。
她闻着熟悉的香味,脑子乱七八糟的,却仍然有一丝清明:「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钱宁不是无辜的,哪怕他在秋猎大会上被张晋厚杀了,那他也是死有余辜。」身边的人依旧紧紧地贴着她的。
「为什么?」
「五年前,钱宁在街上遇见了有人抓小偷。当时一个穿着光鲜靓丽的男人指责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偷了他的钱袋,而少年却称那钱本来就是他的,是那个男人抢了去,他不过是想偷回来罢了。」
原竟静静地听着。
「钱宁跟那男人一同喝过酒,当即便上前去帮忙,他说那衣衫褴褛的少年一看便知是穷人,哪来的这么多银两?而且他亲眼看见他偷了银两,他宁愿相信那个男人。于是在那个男人的怂恿之下,那个少年被打死了。」
市井上常有小偷被抓而被人打死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衙门是不会管的,更何况钱宁是钱任用之子。
「可实际上呢,那钱是少年的家人东拼西凑借来的,为了就是让少年进城去给他病重的弟弟买药……后来,少年的弟弟病死了,他的父母大受打击,也上吊身亡了,只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儿还苟活于世。」
「钱宁追求义气,可他却未曾想过自己的身上便背负着四条人命。如果张晋厚当时射死了他,他也只是还了一条人命而已。」
原竟安静地听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能思考后回应道:「你为何知道我……」
原竟设计让张晋厚射伤钱宁一事,南莲是如何得知的?南莲又是如何得知钱宁身上背负着的这些的,还有,她为何特意来跟自己说这些?
「因为是我布置让张晋厚与钱宁相遇的呀!」南莲暗暗地想,她搭在原竟腰上的手稍微用力,道,「你刚才说梦话了,我知道你以为你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而一直内疚着。」
原竟傲然地别过头去:「谁内疚了?!」
南莲在黑暗中感受着原竟的体温,微微一笑。她得知原竟得了风寒,便跑了过来,却不曾想听见了她的梦魇,为了让她安心,才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原竟本想把南莲赶走,可是病来得太快,她的脑子又晕沉了起来,而后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