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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无尽 (小也殿下)


惜缘躺在床上,连动一动手脚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正在为她擦洗身体,忙费力的张开双唇,唤道:“柳芽……”
“翁主要什么?”柳芽停了手里的动作,凑到惜缘脸前。
“柳芽……”惜缘看着柳芽脸上的乌青和血痕,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抚着柳芽的脸,心疼的问,“疼不疼?”
“不疼。”柳芽把惜缘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向着她笑了笑,“柳芽的衣服穿得厚,没挨上几下。”可是惜缘还是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柳芽见状,轻轻擦着她的泪,哄道,“没事的,翁主,柳芽没事的。”
惜缘抽泣着,突然用力抓紧了柳芽的手,紧皱着眉毛,痛苦的说道:“我疼。”
“翁主怎么了?”柳芽一下子就慌了,紧张的问,“翁主哪里疼?”
惜缘的唇都失了血色,颤抖着说:“肚、肚子疼。”
柳芽闻言大惊,掀开锦被,暗红色的血污正不断从惜缘的□□流出。
“这……这是怎么了?”柳芽无措的大叫着,“来人!快来人啊!”
叫了好几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婢子才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看了一眼惜缘的样子,顿时大惊:“翁主这是……这是小产了?”
“什么?!”柳芽难以置信,哭着问,“那怎么办?”
“你守着翁主。”老婢子一边往外跑一边说,“我去叫医官。”
惜缘躺在床上,急促的喘着气,流失的血已经浸透身下的锦褥,一起流失的还有惜缘的意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疼”。
“翁主!”柳芽大声呼唤着拉回了惜缘的意识,急急的说,“翁主忍一忍,医官马上就来,翁主千万不要睡。”
“嗯。”惜缘微弱的点点头,意识却再一次涣散。
雀鸟似乎也感受到了惜缘正在逐渐流失的意识,飞到惜缘枕边,用自己的喙猛啄惜缘的脸。
“小澈……”惜缘的意识又回来了,竟向着雀鸟笑了一下。
雀鸟用力的啄了一下惜缘,然后飞到了窗前不住的上下翻飞,却始终没有从窗口飞出去,似乎正有看不见的牢笼束缚着它。
“怎么了?你……你想……出去吗?”惜缘的声音时断时续,“好啊,你……去吧……回……回家去吧。”
仿佛得到惜缘的命令无形的牢笼就会消失般,雀鸟突然冲出了窗,快速的飞走。
“真好……”惜缘的意识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飘散,“回家……真……好……”
老婢子终于带着医官从远处跑来,迎面却撞上一只叽叽喳喳的雀鸟。雀鸟一边跟着医官飞一边啄着他的头,似乎在催促他快一点,可是柳芽撕心裂肺的哀嚎却先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脑内小剧场】
乎耶伊: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锐儿:你才知道?
乎耶伊: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锐儿:只是有点儿吗?
乎耶伊:那我该如何补救?
锐儿:等死就行。





第48章 48. 日落不升
苏晟坐在偏殿内,看着被烟气笼罩的周偈,轻声说:“《一重心经》这么无聊的经文,真难为恂王竟然能读进去。”
“还好。”周偈气定神闲的坐在软垫上,饶有兴致的翻着面前的经文,“小时候曾经读过,那时候不是很懂,现在再看却另有一番感触。”
“小时候是因为在神见之森惊魂所以皇帝恩准恂王来界灵殿读经安魂,这一次皇帝又让恂王来读经是因为什么啊?”
“也是安魂啊。”周偈故作神秘的说,“我梦见长兄了,可惨了,留着血泪责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惜缘,竟让她如此年幼就远嫁苦寒之地,受尽折磨。哎呀,真是吓死本王了。”
“恂王受惊了。”苏晟附和着,“那恂王为什么偏偏挑了我来给恂王安魂?”
“马上就要到寒衣节大祭了,御神和御殿都太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扰。”
“那还有御庄呢。”
“本王看见那个死胖子就烦。”周偈冲着苏晟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苏总师是我的武讲席,怎么还不愿给自家弟子安魂了?”
“恂王说笑了。”苏晟指着周偈身后站着的暮色说,“恂王的武讲席在那呢。”说完还和周偈相视一笑,等着笑过,苏晟正色道,“恂王可是有事找苏晟?”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周偈调侃着将经文合上,开门见山的说,“本王最近有诸多困惑,曾修书询问舅父,舅父却说诸事都可以问苏总师,所以,本王就来了。”
苏晟没有过多的意外,十分自然的问:“那恂王想问什么?”
周偈想了想,先挑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苏总师和舅父有何渊源?竟得舅父如此信任。”
“杨家于我有恩。”苏晟只说了一句,就露出一个不打算深聊的表情。
周偈知趣的没有追问,换了另一个单刀直入的问题:“苏总师可知鱼陶馆的七弦君?”
“知道。”
“他是何人?”
“流落世间的可怜人。”
“啧!”周偈狠狠的厌弃一声,脸上写满了不悦,“苏总师能不能好好聊天,你这样说本王听不懂。”
虽听说过周偈的混不吝,但第一次见识到还是让苏晟有些意外,忙收敛神色道:“七弦君是位江湖奇人,自有势力,苏晟不敢说七弦君清清白白,但敢保证七弦君谨守江湖规矩,从未破例。”
“什么样的江湖规矩?”
“不问国政,不涉党争。”
“不涉党争?”周偈冷哼一声,“可是他出的主意害死了长兄。”
“他又不知道客人要害的人是谁。”苏晟的话透着无情,“若是恂王找七弦君要方法害其他人,那七弦君该不该给?”
“本王要对付别人也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周偈怒道。
“手段本就不是光彩的。”苏晟依旧无情,“哪里还分什么三六九等。”
周偈的愤怒就在一触即发的边缘,却瞬间又退了个干净,竟还向着苏晟微躬一礼道:“苏总师言之有理,本王受教了。”
“不敢。”苏晟还礼,继续说,“七弦君只是在这皇权天下里寻一丝狭缝生存,最多不过搅得乌烟瘴气,只要界灵殿还在,血契还在,就无须过多在意他。”
“那苏总师的意思是,他就是个搅屎棍?”
苏晟还未反应,暮色先忍不住乐出了声,却对上苏晟不悦的目光,忙吐吐舌头,转过了头。
“恂王。”苏晟把话题又拉回来,“七弦君虽守江湖规矩,但其人可算不上正派光明,苏晟劝恂王最好还是不要搭理他。”
“本王明白。”周偈实话实说,“何况,他太黑了,本王可付不起他的酬劳。”
“那最好。”苏晟勉强接了一句话,又问,“恂王还有什么要问苏晟?”
“有。”周偈问了此行最重要的问题,“苏总师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半妖摆脱言灵?”
苏晟的表情终于露出震惊,瞟了一眼傻了吧唧站在一旁的暮色,不解的问周偈:“恂王这是何意?”
“本王想从一个半妖嘴里问点东西,却总是被言灵限制。”周偈停顿一下,又补了一句,“又担心这个半妖因为言灵的关系泄露曾和本王有过接触的事。这些问题,苏总师可有办法应对?”
“摆脱言灵限制的办法没有。”苏晟回答得很干脆,“但后一件事可以解决。”
“如何解决?”
“请恂王恕罪。”苏晟向着周偈微躬请罪,“还请恂王赐发几丝。”
“要本王的头发?”周偈有些诧异,但没有多言,回头示意暮色,暮色走上前将周偈的头发散开,小心翼翼的割下一缕拿给苏晟。
苏晟接过周偈的头发,又从自己佩剑的剑穗上取下一根丝绦,将头发扎成一拢。苏晟轻点着头发低声呢喃,看不见的灵力自苏晟周身溢出,连周偈都感受到了。苏晟用灵力裹着头发呈到周偈面前,说:“还请恂王滴血于此。”
周偈依言抽出佩剑在自己的手指上用力一刺,一滴血滴落在头发上,瞬间激发灵力,惹得周围整个环境都跟着震荡几分。不知苏晟是不是受到影响,眉头不由自主的紧皱一下转瞬又松开,收回自己的灵力,将头发呈给周偈。
“只需让半妖佩戴此物,即可隔绝与恂王所有的关联,即使是主人用言灵询问也可避而不答。”
“如此甚好。”周偈将头发拿过来转交给暮色,吩咐道,“你暗中交给他,莫要让其他人发觉。”
“是。”暮色答应着将头发小心翼翼的收好。
“好了,时候不早了。”周偈站起身,向着苏晟说,“本王也该回去了。”
“恭送恂王。”苏晟毕恭毕敬的行礼。
“今日多谢苏总师了。”周偈笑着说,“他日若还有疑,本王还会来请教苏总师的。”
“苏晟定会知无不言。”
送走了周偈,天色已要将黑,界灵殿内终于结束了一天的繁忙,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苏晟将界灵殿里里外外查看一番,确认一切无误后,在偏殿内静坐。许是因为临近寒衣节,万魂躁动,惹得狐妖有些不安分,连带着所有半妖都跟着内息动荡,白日里为周偈行灵术的时候苏晟就觉察出来了,现在忙趁着无人的间隙安稳内息。等到苏晟一个周天运转过来,天已入夜。
狐妖的躁动也影响了锐儿,锐儿只觉得今夜心绪难宁,原本想给惜缘回一封信的,却枯坐一晚一个字都没写。
“我该如何回信呢?”锐儿问蹲在窗边晒月亮的雀鹰,“她说她梦到我把她丢在暴风雪里了,这是在责怪我吗?”雀鹰没有搭理锐儿,仍旧痴迷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锐儿却毫不在意,自说自话,“她说我要是不去接她,她就再也不理我了,还问我怕不怕,我当然怕啊。”锐儿苦笑一声,“恂王虽承诺会接她回家,可这件事哪有这么容易,也哪是一两日就能办成的,我又该如何帮恂王呢?”锐儿看着自己手上并不存在的枷锁,“原来还寄希望于七弦君能知道如何摆脱言灵,现在苏晟告诉我压根没有可能。他在世上活了那么久,还在界灵殿待了那么久都找不到办法,我又该怎么办呢?”锐儿用手指戳了戳还在梳毛的雀鹰,“喂,我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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