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有……有不妥……”汝凉钰还未答话,就听身后颤颤巍巍的传来一声。伯玄昭侧首一看,方英才擦汗的动作一顿,口齿更不利索了。“身份不明的人……”
汝凉钰捏了捏伯玄昭的指头,盖在斗篷下的动作,很轻。但是李长生却很恰好的看到了,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笑意更浓。汝凉钰松开伯玄昭的手,往李长生马车的方向走去,“银子!你稍后收拾好东西,再来寻我。”
“启程!”伯玄昭一步跨上马车,钻进车厢里面。这个方英才不仅无能,还没眼色至极。元锁用极其怜悯的眼神看了眼方英才,这人保不住的,恐怕不止是乌纱帽。
方英才听到汝凉钰的声音,看在他身上的眼神变了,眯着绿豆眼,从上到下猥琐的打量了一遍。这声音,比玲玉姑娘可好听多了。而且全身上下还都被盖住,从太子的车上下来,说不定是太子殿下豢养的小宠物。
汝凉钰弯腰进马车的时候,侧脸一看,被挡住的眼神杀意凛冽。飘起的云纹面纱,刚好被方英才看到,舔了下肥腻的嘴唇。
“这人该死。”银子一脸气愤,咬牙切齿的说出四个字。元锁将人拉上马车,“我们该走了。”按了下银子的肩膀,挥起马鞭,“大人前面带路吧。”
赵禀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李长生,又进了马车。挑眼垂眸,游魂一般。
“祖宗诶,你又要干什么去?”马阿四拉住瘦小的薛原,将人拉到队尾。刚刚他一没看,薛原就极快的往李家的马车那跑去,还好他手快把人抓了回来。
薛原挣扎了几下,想甩开马阿四的胳膊,却还是被紧紧的禁锢在原地。“放开我。”说话的声音又是女儿声,一急连声音都忘了伪装。马阿四当然不能把人放开啊,这可是个随时都可能惹祸的祖宗,“你要跟在我身边,直到府里来人带你回去。”
“啊!”薛原挣不开马阿四的手,眼看着李家的马车越走越远,在马阿四的胳膊上掐了好几下,才泄气的跟上队伍。过程中还不解气,一会踢一脚马阿四,一会用刀柄敲他一下,这人真是太烦了。
“少爷,到了。”马夫掀开帘子,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的赵禀霖,倏地睁开眼睛。那双幽深死寂的眸子,让马夫汗毛直立。
赵禀霖还坐在马车里,伸手掀开小窗口的帘子,打量着眼前的院子。这会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小小的院子,满是死寂。“走吧。”赵禀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总有一股阴柔的劲在里面。
推开大门,入目的便是光秃秃的院子,一个一把胡须的老人赶紧迎了上来。“少爷!”赵禀霖对他点了点头,脚下动作轻飘飘的,继续往前走。老人跟在他身后,“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少爷是先沐浴还是……”
“何叔!”赵禀霖突然顿住脚步,微低着头,从屋里照出的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更显阴森。“可有消息了?”院子里面只有赵禀霖和何叔两个人,静悄悄的。
何叔上前一步,佝偻着背。“昨日清晨,长贤山庄的人急匆匆的去请了大夫。”何叔能感觉到站在那儿的人,浑身在颤抖。他眼睛看着自己的脚面,“汝夫人有孕了。”
“你怎么突然来仓渝州?”李长生看汝凉钰取下宽大的帽子,那张脸真是每次看,都会有惊艳的感觉。“就单单一个蝗灾,还用得着你这个国师来吗?”
汝凉钰将面纱也取下来,放在膝盖上。眼前闪过伯玄昭给他戴上面纱时候,那认真的样子,勾唇一笑。李长生心里跳了跳,这个表弟笑起来真是……祸害啊。“婶娘有孕了。”
“哦?”汝李氏来的信里面,并没有说有孕的事儿。李长生提起茶壶,给两个人倒了茶,“需要我过去吗?”按照常理说,汝李氏本身就会医术,京城的大夫更多的是,本不需要他上京。
汝凉钰点了点头,抿了口李长生倒的茶,清甜口味的花茶,过口留香。“那孩子,是继承通灵之力的人。”平淡的好像就是在说,这茶不错。
李长生听了后手一抖,茶洒在了前襟上。“什么?”每时每刻都带着笑的脸,难得的严肃起来,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每一代继承通灵之力的只有一人,当这个人死去或者将死,下一代继承通灵之力的人才会出现……”
“我已经没有通灵之力了。”汝凉钰的话依旧平淡,和那双湖泊一般的眸子一样,没有半分波澜。
第18章
“你就住在这里。”李长生站起身,拍了拍前襟,刚刚被吓到手抖溅上去的茶水,这会干了,留下了一圈印痕。“我吩咐过了,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汝凉钰闻言点了点头,李长生刚走到门口,他又想到一件事,“你对那蝗灾有没有什么看法?”李长生也没再进屋,回了个身,“那太子不是已经有了对策么?你还这般担心作甚?”
不用想也知道汝凉钰问这个问题是为什么,莫说是为了这仓渝的百姓,虽说没在一起长大,他还是挺了解这个表弟的。面冷,心也冷。这个伯玄昭竟然让汝凉钰上心,能耐不小。
说完后,李长生转身出了门。“一会往冬霜院送晚膳,你亲自盯着,菜色要清淡。”天色已晚,自然要好好给汝凉钰准备饭菜。抛开表弟这身份不讲,他还是堂堂国师,李长生把这利弊掰扯的很清楚。
竹苓领了命,立马转身去办。他今日是随着李长生去把汝凉钰接回来的,那阵仗,一看就不是小人物,自然怠慢不得。果然说,仆人随主子,利弊分的可清楚了。
“你亲自把饭菜送去,放在外间就可以了。”汝凉钰不喜见外人,他那张脸见了外人也是祸害,李长生想了想,还是吩咐了竹苓。竹苓接了指令,腿脚麻利的就去安排了。
到了行宫,伯玄昭从车上下来,就看到方英才站在马车前,赔着狗腿的笑。心里又给他记了一笔,最好是个两袖清风的好官,不然他就让方英才知道,什么是官场阴暗。
“殿下,奴才去收拾了我家少爷的行李,今晚……”启程的时候,汝凉钰的行李都稳妥的安置在马车里面,由于分散的放在各个暗匣里,所以汝凉钰走的时候才不便一起带走。
伯玄昭抬脚从方英才旁边走过,“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再差人把你送去。”说话的声音都能结冰渣了。元锁和银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意思:无奈啊,什么温和爽朗,那都是在汝凉钰身边。
“大人请回吧!”元锁站在行宫门口,语气上倒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身体挡在方英才的前面。“太子殿下还……”方英才刚开口,元锁就利索的堵上,“自有人安排,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方英才无非是打了勾结伯玄昭的念头,现在伯玄昭已经对方英才颇有不满了,元锁自是能看出来。这样把方英才挡回去,不让他不知死活在伯玄昭面前蹦跶,还能让他多活几天。元锁突然觉得,自己很善良。
“少庄主,太子殿下来了。”院子里面,李长生正在和汝凉钰下棋,竹苓一路小跑过来,向他禀报。李长生看着汝凉钰,“哦?”了一声,“可有说是何事?”
“说是为汝公子送行李。”竹苓低着头,站在李长生的身侧,眼皮都不抬起来。不该看的东西不能看,这是做下人的本分。
汝凉钰手持黑子,吧嗒下到棋盘上,“请人进来。”然后就是哗啦啦收棋子的声音,将李长生探究他表情的眼神拉了回来,棋盘上,白字俨然已经被吃掉了大半。
“送个行李还要太子殿下亲自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来拜访我李家庄了呢。”李长生脸上的笑意不减,将棋盘上残存的几颗白子收回棋盒。
以前他俩下棋,汝凉钰都是不声不响的,吊着他,用最后一子让他满盘皆输。刚刚这盘棋刚下几个回合,就把他的一条大龙给吃了,断了他的后路。别看面上不显,人一刚来就急着结束棋局,“哈哈!”李长生笑出了声,受到汝凉钰一个眼刀。
“你可知茱芷?”汝凉钰将黑子收回棋盒,便端起了一边的茶杯,还是昨晚的那种花茶。“这花茶,走的时候给我带上点。”
李长生随手抄起放在棋盘旁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你这想法倒是可行,茱芷本来就是农村用来驱赶蚊虫的,不过如何大范围的使用呢?”
茱芷是一种草药,在路边随处可见,能长到成年人的小腿肚那么高。每到夏初,农村的妇人们就要开始收割茱芷,一是用来夏日防蚊虫,二便是放在菜地里熏赶蚂蚱、毛虫。
“钰钰!”还没等汝凉钰回答问题,伯玄昭就快步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个包袱,看起来真像是来给汝凉钰送行李的。走进冬霜院之后,自然看到李长生和汝凉钰两个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棋盘和热茶,心里沉了下,脸上还是笑着,向汝凉钰走过去。
李长生站起来冲伯玄昭行礼,“草民李长生,见过太子殿下。”伯玄昭先是将行李一顺手放在棋盘上,然后伸手抓住汝凉钰的手,问道:“昨晚睡得还好吗?”汝凉钰点了点头,伯玄昭又说:“我带了听雨楼的饭菜,你用过早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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