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收拾东西,几人躲回马车里,往回赶。
回程路有些长,春雨带来几丝寒意。
“你身子弱,别着凉!”秦稹把车里的毯子盖在萧灿身上。
萧粲嘴唇隐隐发白,这人时好时坏难以适应,却只道“多谢!”转过头不多言。
秦稹看了他几眼,拿起案上的杂书翻着。
车内安静异常,萧银暗中观察他俩,气氛哪里怪怪的,碍于秦稹,不敢呱噪,侧目瞧着闭眼浅眠的萧粲,面无血色,十分消瘦,以前的哥哪像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
要不是国破家亡,山河破碎,他定是一位顶天立地,勤政爱民的明君,他若为帝,绝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可惜世事难料,弹指之间,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雨稀里哗啦下了好几天也不转晴,只得待在屋内度日。
萧粲卧在塌上面无表情地翻着书,萧银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这几天他越来越沉默,老是走神,和他讲着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昨天秦稹来过后,萧粲似乎和他闹了矛盾,屋内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俩人的关系,让人摸不着头脑,看不清状况。
秦稹走时脸黑的和锅底一样,萧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走进屋内一看,地上一片狼藉,萧粲头发散乱,双眼布满血色,像索命的厉鬼瘫坐在地上。
“把这些废物全都扔出去!”那声决绝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直到现在都不相信是那温柔可亲的人发出来的。
“阿银,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萧粲突然开口问道。
萧银抬起头,茫然回道,“三月二十,怎么了?哥?”
“下去休息吧!”萧粲扔下书,转身回到里屋关上门。
不会有人记得,广韵十九年三月二十一日,大淮军队连连败退,溃不成军,叛军围攻京城南都,皇后裴氏自缢于朝铭殿。
只有他,要一辈子深陷在过去,无人倾诉,无处宣泄。只有在梦回转醒时,和自己对话,自己给自己解闷消愁。
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他到底有多孤独。
萧银躺在外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心里放不下,披起衣服蹑手蹑脚朝萧粲睡的房间走去,看着他呼吸平和躺在床上,终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哥~”萧银软绵绵地试探叫了一声,他没反应,就轻轻地翻身上床,紧紧抱住他那瘦得皮包骨的身躯。
那瘦得硌人的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搂住怀中温暖的身躯,萧银一惊,以为惊扰了他,等了许久,并没有别的声音响起,轻舒一口气,哄孩子似的,轻轻地拍着那人的背,相拥入眠。
萧银睡眠很浅,天还没亮,起身开始在厨房里忙活,熬好香喷喷的粥,一蹦一跳哼着小曲儿,送往萧粲房间,指尖刚触及木门,他耳朵一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院里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一瞥,一群人从门外鱼贯而入,把院子团团围住,萧银吓得微微发抖,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第三章
待那些人站好,门外走进一人,衣着富贵,大腹便便,捏着嗓子指着他道,“把他带走!”
话音刚落立即有两人上前打翻萧银手中的碗,不顾他的挣扎叫喊,擒住他连拖带拽离开了南景侯府。
萧银在黑屋子关了一天一夜,他缩在角落里吓得嘤嘤直哭,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可能最终是逃不过一死,这大半年的安稳日子终是到头了,只是一想到临死之前不能见哥一面,不禁鼻子一酸。
正哭得不能自已时,响起开门声,一个瘦瘦的小厮推开门,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出来干活!”
萧银擦了擦眼泪,怔怔地望着他。
“说你呢,还不快点!”小厮不耐烦地呵斥。
萧银慌忙站起来,不知所措立在原地。
“这是你的衣服,赶紧换上!”
萧银接住向他抛来的衣服,定睛看了看,是一件淡蓝色的粗布衣服,萧银见那人摆着臭脸,赶紧换好,随他出了门,屋外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疼,眨了眨眼,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
那人扔给他一把扫帚,冷着脸道,“去,把西边那院子扫干净,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懒,没有扫干净,非打死你不可!”
萧银喏喏点头,捡起扫帚朝西边走去,一路上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有执刀的府卫,有端茶送水的小厮,有谈笑风生的达官贵人,亦有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
他是最不喜人多的,这地方这么陌生,从来没有在离开萧粲后独自一人的时候,况且离开家这么多天,还不得把他急坏了,越想越不安,脑子里只有赶紧逃回家这一个念头,但不知道这里为何处,自己为何在这。
扫了几扫帚,打定主意,仔细勘察宅院地形,趁晚上人多的时候,悄悄溜走。
直到夕阳西下,才把院子扫干净,他累的腰酸背痛靠在旁边休憩,那瘦小厮慢悠悠过来,颇为满意,眼神示意让萧银跟上他。
跟着他在这宅院内绕来绕去,一开始还能记住怎么走,转弯抹角走了一会,头都转晕了。
“你以后就住这!”那小厮指着一间偏房说道。
萧银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进去,里面不大,铺着很多床位,很明显这住着很多人。
他一走进去,屋内的人瞬间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注视他从门口到屋内。
“这位是小姜,以后干活都要听从他的调配。”那小厮努努嘴,萧银望向那叫小姜的人,腿长脖子粗,脸红的跟关公似的,也在看他,面色却没有一丝善意,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萧银低眉顺眼听完小厮的吩咐,便不顾别人从他一进门就没离开过的惊讶目光,低着头找了一个最角落的床铺,周围渐渐响起叽里咕噜的交谈声。
抖了抖床上的被子,空气中里面弥漫着灰尘,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萧银呛得直咳嗽,这哪是给人睡的,分明连狗窝都不如。
正捏着脏兮兮的棉被无可奈何时,手中的东西被人夺去,“小妹妹,我来帮你吧!”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萧银警惕着本能后退了几步,见是一吊儿郎当的大汉,举止轻浮,语言更是轻薄,“只是这被子没法盖,不如今晚就随我睡一处吧!”
“诶!你身上那么臭,几天不洗澡,不如小娘子和我将就一晚!”
“你们没长眼啊,人家哪是什么娘子妹妹的,分明是个俊俏的小哥哥,不过,小哥哥生的如此花容月貌,真真让人心生怜爱……”
轻薄的声音此起彼落,萧银手脚无措,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但很多时候都有人护着他,现在独自一人,不知怎么应对,听到这些人不怀好意的声音,急得红了眼眶。
“去去去,你们这些孟浪登徒子就只会调戏人家,人家小哥哥初来乍到,应该多帮帮他。”说完便开始去收拾床上的东西。
“要帮忙也是我来!”
“我来!我来!”
……
萧银被他们挤到一旁,几人七手八脚就替他收拾好了床铺。
“你们是闲的没事干吗!”沉默许久,坐在一旁的小姜忍不住开口,虽只这一句,众人就停止嬉闹,低着头散开。
小姜剜了他一眼,趾高气昂地补了一句,“从明天开始,以后就由你负责打扫王府的茅厕!”
众人面面相觑,吐吐舌头,好奇这新来的小孩怎么惹到他的,不过很显然这人不待见他,王府的人都是会见风使舵,很会看形式,上一秒还对萧银热情古道,下一秒就立马像躲瘟神,远远躲开。
萧银近年来也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对众人的态度置之不顾,简单收拾了东西,便上塌休息。
萧银在这深院呆了三四天才得以弄清楚这是凌王府,他的身份是贱奴,充当奴隶是迟早的事,这凌王与哥不和,把他从哥身边夺走,让他孤苦伶仃,真不是个东西,要杀要剐给句痛快话就是了,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尽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过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没机会报仇,这不那混蛋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萧银不急着逃走,为了他哥,为了故国,先把那贼人干掉再说。
一连几天被安排去扫茅厕,浑身上下又脏又臭,沐浴时用了好几桶水都觉得还有味,直到搓得身上又红又疼才罢休。
用过晚饭,萧银没有直接回房休息,和那些人呆了些天,就没得过好脸色,特别是以小姜为首的,不是说话带刺故意刁难他,就是动手动脚想要占些便宜,萧银在这无亲无故,势单力薄,惹不起,只得躲着他们。
萧银干完活之后闲来无事,就在这后院瞎逛熟悉周围环境,这王府实在太大,七拐八拐的小道很多,他不敢走得太远,万一找不到路回去,那可就麻烦了。
跨过一道圆门,踏入一个精致的小院,屋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看样子是哪个贵人在里面饮酒作乐,不过这是凌王府,里面除了他还能有谁?
萧银看四周无人,悄悄凑到窗边,轻轻的掀起一角,朝里面望去,屋内富丽堂皇,一群纨绔子弟正在划拳饮酒,舞姬扭着腰肢翩翩起舞,坐在最上面怀里抱着一个妖艳美姬的不正是凌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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