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痛意从肚腹蔓延而来,我蜷缩在墙角望着窗户外的天空。现今的场景似曾相识,原来是恶得没力气,现在是痛得没力气。相似的铁窗,相似的痛苦,相似的绝望。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黑,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我的眼皮沉得厉害,我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这是我的第二次死亡,却是我第一次感受死亡。
不晓得睡了多久,耳畔突然响起剧烈的嘈杂声。我努力睁开眼睛,只见一群黑衣人砍断牢房大锁。一人冲到我身旁,他虽然不言,虽然蒙了脸,我却认出了他就是白轩涵。
我身无点力,任凭他搂抱。天牢外火光冲天,四面八方都是砍杀声,我蓄力在白轩涵耳畔道:“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为你千值万值。”白轩涵扛了我就上马,黑衣人杀出一条血道儿,白轩涵带着我扬鞭而去。大批兵将骑马紧追不舍,出了皇宫,破了城门,这一路死伤无数。
今夜虽是半轮弯月,但却亮堂得紧。身后追兵越来越多,我回头看了一眼,火光闪动间还有无数长箭乱飞。我吊着一口气趴在白轩涵背上,周遭的世界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小。
“童儿,童儿,醒醒!”我脸上一疼,哼唧了一声。白轩涵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童儿,你睁眼看看我。”
“公子……”我努力伸手抓着白轩涵身前的衣裳,他的怀抱很暖,我很喜欢。白轩涵不住淌泪,“童儿再撑一会儿,白真找大夫去了,很快便会回来。”
白轩涵按着我的心口,垂眼一看,胸膛前的衣裳被血浸染。难怪方才觉得疼,原来是被箭射中了。我努力笑了笑,这荒郊野外哪来的大夫。皇帝赐我毒/药,即便在世华佗将我救活了,我也难逃一死。看着白轩涵满脸的泪,我的心里既高兴又觉得酸涩,“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白轩涵越搂越紧,面上皆是惊恐之色,“童儿,别害怕。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届时我带你去看世间最美的山水景致。”
“白轩涵,我很忙的,没空陪你。你想去看山水景致,让白真陪你去吧。”我干笑了一声,白轩涵直直摇头,“不要,我只要童儿。”
“我这一生都充满苦难、坎坷、不平。我讨厌我孤独的前半生,更讨厌我庸碌的后半生。我做过许多缺德事,偷蒙拐骗,好逸滥赌,我很后悔,不过我也很高兴。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去赌,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被车撞,我也不会遇到你。”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力又无奈,“白轩涵,遇到你我不后悔。我走后,还望你不要太过伤悲,如果不然,我泉下定不安心。”
白轩涵不作声,只搂着我哭。清风一过,我的骨头都觉得冷,我软软道:“抱紧我,我好冷。”
一滴,两滴,三滴……每一滴都冷得刺骨。我不晓得这是白轩涵的眼泪还是雨滴,除了冷便再无其他感觉。
周遭都是静的,静得近乎可怕。我晕晕乎乎,看不见任何光亮。寂静过后我好像听到了鸟叫声,闻到了白轩涵身上那股子幽幽檀香气儿。
“童儿,童儿……”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我心头一紧,莫不是黑白无常把白轩涵一并勾了来?
我想回应他,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挣扎半晌,我醒了。睁眼就见白轩涵,他憔悴了许多。看着白轩涵我愣了许久,喝了毒药又中了利箭,眼下怎的还留在人世?
白轩涵唤来大夫,大夫把我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王爷放心,杨公子的性命保住了,只是身体虚弱得紧,多吃些补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我还活着?”这声音很小,不过白轩涵依旧听见了。他握了我的手道:“还活着,真真实实地活着。”
我喃喃道:“为什么?我不是……应该死了么?”周身疲累得紧,我没撑片刻就合了眼,隐约听得白轩涵道了一句,“放心,只要我在,皇兄不能再伤你半分。”
梦中有雾,雾里有花,我沉醉其间不知归路。须臾之间,片片雪花当空飘落,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落在我的肩头。雪花融化过后变成了一滴一滴鲜血,不过眨眼间,周遭的花就变成了万千枯骨。
我猛然惊醒,白轩涵赶忙凑过脸来,“童儿,你怎么了?”我转头四下看了看,这既不是我的房间也不是白轩涵的屋子。见我半晌不作声,白轩涵忙叫大夫过来。
我摸得着人,听得见声,闻得到香。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死。喝了皇帝的毒酒,中了追兵的利箭,按理来说我不可能活下来才对。
“为什么我还活着?”我既惊又喜,白轩涵道:“那一箭虽然贯穿了你的身体,但是没有伤到心脉。大夫救治过后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你昏睡了一段时日。”
皇帝赐毒/药一事白轩涵只字未提,似在隐瞒什么。我又四下打量了一周,“这里是哪里?”白轩涵应道:“江南别院,你我日后的生活之所。”
我欲细问之时,大夫提着药箱进来了。一番望闻问切过后,大夫又给我开了一张强身壮体的方子。终日卧在床上,今日白轩涵终于允我出去走一遭。现今已是小寒天,故都应该是下雪了,南方仍旧暖和。
院中花开无数,绿植成片。白轩涵陪着我逛了一圈后花园,看花,看水,看游鱼,悠闲自在得紧。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平静自由的生活,不再担惊受怕,不再无家可归。
一连几日,每日都是白轩涵陪我。我感觉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哪里奇怪,想了许久猛然醒悟,白真好像不见了。自我醒来到现在屈指一数已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我一次都没见着白真,白轩涵也从未提起他。
白真是白轩涵的贴身侍卫,若非出事,他绝对不可能这样整月整月地玩失踪。我道:“公子,怎么没见着白真?他还好吧?”
第30章 肾/虚是常态
白真是白轩涵的贴身侍卫,若非出事,他绝对不可能这样整月整月地玩失踪。我道:“公子,怎么没见着白真?他还好吧?”
白轩涵沉默片刻才道:“他没事。”白轩涵这一回答我自是不信,我追问道:“那为何这么久了,我不曾见到他?”
“他走了……”那些后话白轩涵到底是没有说出口,我见他难受也没继续问下去。又过了大半个月,故都王府的管家来了。管家朝我与白轩涵一一过礼,说了几句表示忠心的话。
时光荏苒,转眼便过了一年。原本我心里总挂念着白真,直到管家将诸事缘由告诉我之后,我这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皇帝让白真给我送毒/药一事不假,只是白真给我送来的是掉了包的假死药,这也是我能活下来的最根本原因。白真违抗了皇帝命令,白轩涵为保他性命,以背叛之名将计就计把他撵走了。平时看着白真凶神恶煞,却不想关键之时还是他出手相救。现下虽看不见他人,但是只要他活着,日后总能有机会见面。
在府上养了三个月,今年开春时,我开了一家良心赌坊。为何要叫良心赌坊?因为我这个人做事讲良心,不接卖儿卖女之徒,不接偷鸡摸狗之徒,凡来良心赌坊者皆是小赌怡情。
赌坊的生意虽然不怎么火爆,但是所营之利也够府上奴仆们的日常开支。赌坊的伙计们乖觉,做事利落,我极少为这个赌坊操心。
天晴时和白轩涵去游山玩水,下雨时就和他窝在房中下棋弹琴,他时常也会帮我作画。说实在的,我不怎么喜欢白轩涵作画,他不画山水不画花,偏只画我一个大男人,每作一幅画我都要保持一个姿势接近一个时辰,颇为累人。我抱怨了几次这个事,白轩涵自此就为我画睡相,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各种丑陋睡姿他都给我画了一遍,就连睡觉流的哈喇子他都没放过。这一行为当真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
今日我和白轩涵午睡刚起,赌坊里的伙计就匆匆而来,“舒公子,白公子,赌坊有人出老千,已经赢走了许多金银,大家伙不服气都在闹。”
敢在本大爷的赌坊里玩这手,这人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我和白轩涵当即跟着伙计去了赌坊。堂中人声鼎沸,众人齐齐将中间那张桌子围了起来。我听得一个女声道:“还有谁想来跟我赌一把?”
这个声音熟悉得紧,可偏又想不起来是谁。伙计为我开了一条道儿,走近赌桌看到那张脸我才猛然想起,“十一娘。”
我喜不自胜,不单有十一娘,还有白真那个家伙。虽然一年未见,不过他看我的神色还是如初,意料之中的冷眼扑面而来,看白轩涵的柔情仍旧丝毫未变。
打过招呼,我让伙计安抚众人,领了十一娘与白真上了二楼雅阁。茶点奉齐,白轩涵同我坐一排,十一娘与白真坐一排。
我千想万想没想到白真会与十一娘走到一起,不过这也正应证了一句话,世事无常,人心莫测难辨。既如白真与十一娘,又如当今皇帝白和。白轩涵公然抗旨不尊,一而再再而三违背皇帝之意。先是一味护我,二是念旧情放走白真,白和能够容忍白轩涵至此也是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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