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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 完结+番外 (墨客不文)



“来,喝。”

王病觉得他还没到要人喂药的地步,谢过韩匡后执意要自己动手,一碗微苦的解暑凉汤喝下,确实精神了些。

韩匡接过空碗拿在手里,问道:“公子,你怎么倒在城门口?这大热天的站在辣日底下一盏茶时间就能中暑,你怎么回事啊?”

王病答非所问道:“你先别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韩匡想也不想道:“亥时。”

已经这么晚了,岑立说过晚膳前就得回祁府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得赶快回去把那些血迹的事情告诉他,还有阿吉…

王病:“韩都尉,我在城外送别友人,又大热天的就中暑了,你当时有看到其他人吗?”

“没有。公子你什么时候来汝南郡的,也不来找我?是我公务在身,要查遍城外十里内的地方,才看到公子你的。”

阿吉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王病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中暑才晕过去的,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有人跟在他们背后瞄准时机就下手,他刚到汝南郡除了祁府那些人外都不认识,谁会想要他的命?

一定和那些血迹有关。

王病感激地笑道:“韩都尉,你叫我王病吧,这次真的多谢你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韩匡小声怯懦地道:“公子别提什么谢谢。”

“以前在王府要不是公子帮我说话,我早被王宇年打死了。”

几年前韩匡还是王府里的一名喂马的杂役,王病的族兄王宇年有一匹汗血宝马,整日骑出去炫耀,宝马也是马,给王宇年折腾几日就劳累过度死在马厩里,王宇年盛怒之下就拿喂马的韩匡出气。王病那时在家,实在看不下去王宇年踢狗一样暴打韩匡,上去找他理论,奈何王宇年实在记仇,发誓要拿韩匡的命赔他的宝马,王病是弟弟,拗不过哥哥,无奈之下给了韩匡很多银子,让他离开王府了事。

因为这事他就被族里的兄弟看不起,说他胳膊肘往外拐,跟个杂役合伙欺负自家兄弟,

当年韩匡还只是个杂役,现已经是一郡都尉,而王病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采,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是王病怎么也没料到的事,一时间也不知怎么说好;韩匡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更何况他以前还是王府的杂役,在王病面前自觉矮了一截,两人就干瞪眼。

许久,韩匡才小声问道:“公子这几年过得好吗?你的脸……怎么回事?”

韩匡知道去年洛阳一战王傅“卖主求荣”一事,那时候他还在建康驿站里当杂役,消息传到建康时他以为王病也死在那一战中,悲痛地就要断气,不久后朝廷征兵要收复汝南郡,韩匡决心一试,结果一战成名,跟着张闵一块走马上任,成了汝南郡北部都尉,掌管汝南郡三分之一兵马,替朝廷守住边防。

关于王傅的事,韩匡一个字都不想提。

王病只想赶紧回到岑立身边,道:“我挺好的,没事,摔着了。你呢?”

一个人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到伤痕,如果借着好意挖开伤疤再抚平,对彼此都是很残忍的。

韩匡看出王病不想提过去的事,也就识趣地没再提,“承公子的恩惠,我现在挺好的,是公子您成全了今日的韩匡。这份大恩,韩匡一直记在心里。”

“只是举手之劳,韩都尉不比挂怀,而且你今日也救了我,也就不比念着往日的事了。”王病见他该不过来,称谓什么的也只是个代号,也就无所谓了。翻起麻布就要下榻,突然觉得韩匡也挺拮据的,看他身上穿的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并不觉得额心酸,汝南郡本就不太平,他一个都尉若是全身金银高枕无忧那才是不正常。

却是打心里为他高兴,他该是个人人爱戴的好都尉。体验过普通百姓生活的人,做起官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官架子,更何况他是从比普通百姓还要低级的杂役做起,说起民间疾苦恐怕没人比他更懂多苦了。

王病整理好睡乱的衣裳,:“我想我该回去了,我朋友还在等我,我这么失踪半天他该急坏了。”

韩匡是性情中人,帮王病找来鞋子想给他穿,王病哪里敢,连忙道不用。

“公子……既然要走,我也不留你,只是现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言外之意就是要送王病回去了。

王病是要去祁府,他可不敢带个都尉回去,莫万空有多憎恨韩匡他是知道的。王病急着说不远不用麻烦,直说得嘴皮都麻了,韩匡才一脸不放心地送他到门口。

王病朝他一揖,哭笑不得道:“进去吧,离得不远,走一会就到了。我答应你有事一定来找你,进去吧。”

“公子…说好的有事一定要来找我,去吧。”

王病再三保证,韩匡这才恋恋不舍进屋。

刚走到街上,王病立刻就被几个胡人认出来,王病在祁府见过他们,自然二话不说跟着回去。

这一幕恰好被躲在墙角的人看了个清楚。

夜半三更,王病总算是看到岑立了,他站在回廊中间,上半身藏在阴影里,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像匹狼一样散发着危险的气场。

直到岑立出了口长气,王病才感觉无形的压迫力消失。岑立抿紧嘴唇,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可那眼神是温柔的。

岑立大概是不会亲口说出“你回来了就好”之类的话,但他能只用一个眼神就传达到王病心里去。

“吃饭。”岑立走过去,扯他袖子,有意无意碰了一下王病的手,微烫。





第44章 拨云(2)
第二天一早,郎中提着药箱被叫到祁府做客。

王病麻木地含住伸过来勺子,麻木地吞下去,汤药的苦喝完后才来喉咙散开,王病习惯了似的眉头不皱一下。

一颗蜜饯被不可抗拒又温柔地塞到嘴里,苦味被中和了不少,王病笑着道了声谢谢。

小时候他身体不好,王傅说是从娘胎带出来的病,感染了个小风寒就能躺上个把月,常年要和汤药为伍,小时候不懂事,喝完苦死人的药就闹脾气,王傅就买蜜饯哄他,到他懂事了,药虽没断过,蜜饯却是再也没有了。他以为都喝惯那苦味了,原来不是,他只是太久没有尝过甜了。

岑立看他因为身体发热微红的脸,随着咀嚼的动作变得鼓鼓的,自己莫名其妙吞了口唾沫,窘迫地端着碗出去了。

门又被推开,王病看着去而复返的岑立,问道:“怎么了?”

岑立出了房门才觉得不对,他为什么要逃跑啊!他连王病的身体都摸了个遍,又不是没看过王病喝药的样子!这出息的!

然后太子殿下就后知后觉地越想越不对,把碗随便扔给仆人就折回来,一进来就关了门,闷头走向榻边,道:“睡你的。”

“哦…”王病满腹狐疑地躺下去,虽然才过早膳时间,但是昨夜睡得晚,他又得了热病,困得紧,不一会就没心没肺睡了。

岑立照顾他已经照顾出经验来了,看王病胸前的被子微微起伏着,便伸手探探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但是跟昨夜比已经降了一点。

岑立像狼狗一样坐在榻边的地上,昨夜王病烧糊涂了,还说着梦话,岑立有些不放心。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岑立就算不想见人,也得让那人别再敲门快滚蛋,他黑着脸去开了门,来人是祁湘湄,问候了岑立一句,就想往里面走。

岑立堵住门,“什么事?”

“昨天光顾着找他,忘了告诉你,差不多是莫万空回到祁府那个时间,我们的人看到元平候去郡衙。”祁湘湄在心里暗笑,昨夜岑立一番话,加上今天急不可耐叫人去请郎中的模样,她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岑立那点心思。

“为了什么事,我想表哥你比我更清楚。”

岑立一听到林毅就来气,跟林毅有仇的是他,怎么搞得好像反过来林毅跟他寻仇似的,嗤笑道:“切,反正他本领大得很,我在山阴已经见识过了。”


“不,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是韩匡提着人头进郡衙的,表哥。”

岑立尽量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帮着他说话?他可是我们的仇人,屠牙就是被他杀了的!”

祁湘湄一直没法真正接受林毅是自己仇人的事实,此事被岑立提起,不知触动了祁湘湄哪根神经,她不服输的脾气一下就蹭蹭蹭上来,“我知道,但这是两回事,你也说了屠牙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那关他什么事?对,他是在汝南买走了你,可他有对你做过什么吗?他爹再怎么变态混蛋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一点不了解他,我不跟你说了。”岑立想起他被绑回山阴路上林毅是怎么缠着他的就一阵恶心,这些不齿的事又不能跟祁湘湄说,只能关门大吉。关门之后他忍不住想:祁湘湄最近怎么回事?头一回见她这么维护梁狗。

关上房门,一切回归寂静,岑立走回榻前坐下,看到熟睡的人安静祥和的脸庞,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喧嚣纠葛都被阻隔在外,混沌天地只余这一角,干净温暖。

一如他曾为自己挡雨时的模样。

王病这一躺就是十天,他身体底子薄弱,中一次暑就把所有旧伤老病全都连根拔起,反反复复换了郎中又换汤药,急得岑立都想给他换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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