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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始梦 完结+番外 (盐盐yany)


  脚步声渐近,白束手心沁满冷汗,已然想好了这要是被抓了定然让他招什么他便认什么,绝不多受无妄之灾。身后院门猛地一开,白束一屁股跌坐下去。
  紧接着院门被关上,一双眼睛含笑望着他,门外一行脚步匆匆而过,不消一会儿又无功而返。
  白束看清身前人,站起来抚了抚身上尘土,拱手一笑:“多谢红翎姑娘相救。”
  一袭红衣掩面而笑,“老远就看见你了,还当你是后悔那日走了,特意来找我的呢?”
  白束打量了一眼周遭:“这是?”
  “公子看来不光酒量差,记性也差,从前门进来认得,从后门进就不认得了?”
  白束一惊:“这是怡红院?”
  再一看可不就是当日他三杯酒倒下的地方,不由苦笑,来之前再三保证买完药就回,绝不多生事端,这要被师父撞见他又出现在这怡红院里不知该怎么变着法儿罚他呢。
  听着外面没了声响白束急急告辞:“今日谢过姑娘了,只是我还有急事,便不叨扰了。”
  “看来当真不是来找我的,”红衣姑娘撇一撇嘴,转头又一笑,“可是急着回去找那日接你之人,说起来那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呢,公子下次再来时可记得把那位公子也一并叫上,红翎倒是有意为那位公子献上一曲。”
  白束:“……好。”
  红翎开了院门先出去看了看,遂回来道:“人都走了,那公子慢走,红翎便不送了。”
  白束悻悻而出,心里只道这晋阳城是打死也不会再来了。
  看看天色,暗道一声不好,提着药急匆匆往回赶。
  果真在回去的路上便遇到了出来寻人的宁琅。
  早在白束看见他之前宁琅便已经停了步子,看着那袭白衣白衫翩然而至,嘴里叼着根草随步子颠着,一双茶色眸子才恢复了往日平静。
  看见来人白束快走两步,冲宁琅一笑:“师父,你还当真来了。”
  宁琅从白束手里接过药材,顺势将人嘴里叼着的草□□,边往回走边道:“晚了半个时辰。”
  白束跟在后面道:“今日药铺里人特别多,抓药耽搁了些时辰。”
  宁琅在前突然停了步子,白束一头撞进那冷香的怀里,刚待深嗅一口,宁琅便在他头上拍了一拍,“抓药抓出一身脂粉气来?”
  白束一惊,当即提起衣袖嗅了嗅,“有吗?”抬头又悻悻一笑,“师父怕是闻岔了罢,都说药香药香,檀香麝香陈皮佛手香橼皆有香味,混在一起可能就是这么个味道。”
  宁琅点点头:“看来那花魁家里是开药铺的。”
  “师父……”白束咬了咬唇,自知是躲不过去了,这才将原委说了一遍,最后委屈地一撇嘴:“我如今脚还是酸的呢,师父便不要跟我计较了。”
  宁琅看着人终是叹了口气,转个身:“上来。”
  白束嘻嘻一笑,轻轻一跳便攀到人背上,双手往人脖颈上一揽:“就知道师父心疼我。”
  “下次再不让你一个人出去了。”
  “好,下次我们一道去,”白束安心伏在人背上,过了会儿又直起身子道:“对了师父,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患痢疾里。”
  宁琅点点头:“我也知道了。”
  “师父问出来了?”
  “其实早该想到了,这么多人同时罹患痢疾,百家人吃百家饭,唯一同用的便是水了。”
  “正是水,”白束道:“沱河上游决堤,污泥杂草全都汇入水中,更有人畜尸体无人打捞,夏日炎热,本就容易滋生腐败,下游的村民喝了沱河水自然就患了痢疾。”
  “痢疾好治,水源却难清,除非官府组织安排,否则以个人之力只怕难以办到。”
  “一说到官府我就来气,”白束忿忿道:“你说萧怀剑要是知道下面如此阳奉阴违得气成什么样?当地官府只怕是指望不上了,朝廷来的那位钦差说不定还能指望一下,说不定他认识你呢。”
  宁琅不禁笑了:“我可是皇上亲下诏书已经以身殉国了的人,如今突然再活过来你也不怕拂了萧怀剑的面子。”
  “这倒也是。”白束凝眉点点头。
  “小束,此事已不在我们能力范围,救了这些灾民,再将事情告知官府已是我们能做的极限,我们如今无籍无贯,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白束抿了抿唇,终是小声“嗯”了一声。
  临近天女祠宁琅将人放了下来,皱眉道:“你先在这等等。”
  白束顿时警惕:“怎么了?”
  宁琅指了指地上一行凌乱的马蹄印,将人安置在一棵树后,“我去看看。”
  白束躲在树后不禁焦急,刚在城里看到了昨夜那帮衙役,只怕是城里涌进灾民遂从地方调了人手前去巡查,按说不该这么快又出现在这里。只是师父让他等,那定是出了什么事,他耳目不及师父,远远眺一眼只能看见破庙那塌了一半的房顶,不由更加抓耳挠腮。
  过了一会儿只听一行脚步声渐近,却不像是师父那稳健的步子,不由缩了缩身子,抓起地上一截木头蓄势待发。
  在那人一步出现在树后时一棍子抡了上去。
  却稳稳跌入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小束这几年本事见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好久,因为这一周太!忙!了!唉╯﹏╰
  
第78章 番外一 晋阳城(3)
  白束手上还抓着那截木头,指尖却已颤抖,一双眼睛迅速瞪大了:“萧……萧怀剑?”
  萧怀剑敛着笑一脸严肃地咳一声,“朕现在可是皇上。”
  白束一双眼睛逐渐弯弯笑起来:“怎么,需要我给你行礼吗?”
  萧怀剑在人脑袋上兜了一把,“还是这么没大没小,”顺势却将人抱在怀里:“小束,朕好想你。”
  白束手里扔下那半截木头,轻轻将人回抱住。
  一别四年,临别时还是那人站在乾清宫前为他慷慨陈词,天子作派,君临天下。他当日所做的一切不求有人知道,大楚国蒸蒸日上,众人不需要知道一个躲在暗中操弄权术的人。但就是这个人力排众议为他正名,将他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
  原来也不是不在乎。
  那一刻所有委屈、不甘、怨念都像开了闸门一般宣泄而出,暴露在天光下,慢慢蒸发殆尽,他以为的那些不在乎,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不敢奢望。
  那一刻总算活回了自己,他姓伯颜,却是大楚缔结北狄的靖和长公主的儿子,他干的那些事有人知道,有人记得。
  再不是那个幽禁在澍兰苑里无人知晓无人问津的白束。正大光明地以伯颜束的身份活过一回,此生无憾了。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慢慢松开,白束眉眼弯弯看着身前的人:“怎么,微服私访来了?”
  “朕还想问你为何出现在这里,当日一走就一点消息都没了,朕后来派出去寻你们的影卫皆被宁将军挡了回来,朕还当是宁将军怪朕让你受了无妄之灾,不愿意再让朕知道你们的踪迹。”
  宁琅跟在萧怀剑身后笑了笑,拱手回道:“草民不敢。”
  但他当时确实是愤怒之下才将人都赶了回去,当时白束吊着一口气,又加上犯了旧疾,怕那些大臣们反悔还得不停地赶路,白束受不了颠簸,他便抱着人走,那段时日没有昼夜,无关晨昏,他那副样子生人勿近,黑着一张脸只怕与罗刹没有两样,只想着怀里的人若是没了,那他便在下一瞬把命耗尽了。
  后来两人齐齐昏倒了山下,再醒来是在一座庙里,一个老住持带着两个小沙弥下山时将他们捡了回来,休养了两个月才慢慢好转。
  临走时宁琅向那住持求教根治白束心疾之法,那老和尚却只摇了摇头,叹道:“有人生而为死,有人因死而生,他的命是别人拿命换来的,由己不由天,阿弥陀佛。”
  宁琅皱了皱眉,白束却了然于心,那些时日痛的没了知觉梦里便有一人时常拉着他下棋,与他生的一般无二,却独独少了眼角一颗泪痣,每每最乐意干的事儿就是询问他与师父那些经历,听到最后往往满足地叹一口气,对他一笑,“你好好活着,代我活下去。”
  过了弱冠之年后那人再未入梦,他也再未患过心疾。
  只是每年寒食必定斋戒一日,将这一年里他与师父的所见所闻述与风中。
  白束按下激动的心情笑了笑,“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先回庙里,我将药给那些百姓煎了先让他们喝下。”边往回走边问:“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萧怀剑边走边道:“想必沱河决堤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可知朕派来的那位钦差是谁?”
  “谁?”
  跟在萧怀剑身后的卫业征爽朗一笑:“嫂夫人,这厢有礼了。”
  “是你?”白束一愣,接着便了然笑了,“原来如此。”
  “朕想着沱河决堤,派个文臣过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还不如直接派个武将过来,还能充当劳力使。”
  “结果那沱河陵的知县竟然找了一帮假灾民想瞒天过海,” 卫业征接着道:“若是没见过世面的文臣可能真就被他糊弄了,可咱们毕竟是见过战场的人,知道真正的生灵涂炭是什么样子,当即便被我拆穿了,一封奏章送到宫里,”指指萧怀剑,“他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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