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仅被人拦了,对方还很警惕,逼着想要一个答案!
是别人傻么?不,大家在外面混,头一个要涨的就是心眼,就是见识,一般情况下不应如此。不是傻,自然是有意为之……
这里被提前布置过!
突如其来的意外给了谢庭月信心,沈三娘和戚萤飞没准就被关在这里!
心念陡转,谢庭月示意冬哥让开,拱手朝黑脸大汉微笑:“在下只是一时不慎,迷了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黑脸大汉冷笑:“少爷这迷路本事可厉害,都围着我们家酒肆转了三圈了,怎么做到的,不如教教我?”
话语的神情,无尽讽刺。
谢庭月:……
不等他脑子飞快的想出主意,黑脸大汉已经招手叫人:“定是图谋不轨,来啊兄弟们,把他拿下——”
谢庭月已经考虑要不要强来了。
出门前他带足了人,只是不喜欢前呼后拥,大部分都坠在后面,这黑脸大汉要强拿他,只怕做不到。可他真的硬来,带人闯进去,打草惊了蛇,人质被转移怎么办?
两难之际,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夫人怎的这么笨,还没寻到我?”
来人一身月白衣衫,坐着轮椅,眉目清隽,笑容优雅,不是楚暮是谁?
谢庭月心中大定。
根本不消对词,对方抛出来一句话,递过来一个眼神,他立刻领会到这是什么剧本。
谢庭月笑容微赧,还看了黑脸大汉一眼:“这不是……迷路了么。”
楚暮眉目微垂,抚着自己的腿,精神突然消沉:“我知道,夫人是让着我。我这双腿,连别人家夫妻小情趣的游戏都玩不了,心内遗憾,不想委屈夫人,想成全夫人,不想夫人……却是在成全我。”
寥寥几句话,落寞的神情一摆,鲜活的画面已已经出来。
这是一对新婚夫夫,丈夫腿残,连‘你来抓我呀你来抓我呀’的捉迷藏小游戏都玩不了,觉得愧对夫人,想要试一试,结果夫人怜惜丈夫,就装着‘哎呀你跑的好快好厉害我迷路了找不到你’的样子,给足了面子。
十足动情,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对着这样一对壁人,黑脸大汉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坏人。
太坏了!
是,这么一目了然的地方怎么可能迷路,迷路就是故意的!但人家迷路是为了心疼丈夫,你竟怀疑用意?你有没有心!
楚暮的表演还没结束,修长漂亮的右手抚住左胸,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痛:“夫人从未嫌弃过我,我时时感激上苍的这份恩赐,可有时,我宁可夫人嫌弃我,抛弃我,走的远远的……夫人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日子。”
谢庭月:……
如果不是已经活过一世,定力足够,他怕是得当场破功。
楚暮太能演了,这情真意切,诚恳忧伤的,他都差点要信了!
想想对方的心机手段,再想想梦里那个禁欲感十足,绑了他把他摁在墙上亲的……这种事万万不可能!就算他放弃了,逃跑了,没准这人都会把他绑回来,锁在自己身边。
心里一激灵,谢庭月强忍直抒胸臆的想法,走过去握住楚暮的手,眼神尽量温柔:“既然都明白,就好好珍惜,以后这样的话,我不准你再说。”
啧……真是好一对鸳鸯,甜的人牙酸。
黑脸大汉脸上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猛男也架不住柔情啊,这一对真他娘的,好让人感动!
再往里细想,是了,谁家想干坏事意图不轨,会带着残废男人一块来?怕事办成的太顺利迫不及待找个拖后腿的么!
楚暮接住了夫人的手就不放开,目光柔暖,又是怜惜又是不舍:“走这么久,夫人一定累了,进去歇一歇?”
谢庭月没说话,而是直直看向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
久久不语后,黑脸大汉让开了路,侧手一比酒肆大门:“两位贵客请——”
谢庭月和楚暮一路被人恭敬目送着,直到包厢。
“好险,”身边终于没了外人,谢庭月把手从楚暮手里抽出来,提壶倒茶,“还好他不认识咱们,不然就穿帮了,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掌手暖意离开,瞬间空荡,楚暮握起拳背到身后,似乎想徒劳握住那最后一点温度:“认识,也不会穿帮。”
谢庭月:“嗯?”
楚暮在心里说,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
谢庭月对这个问题并不执着,只是顺口一说,他想问是后面那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楚暮当然不会说我是一路跟着你来的,为你解围才出现,不然你都不知道,直接抛出了自己的完美计划:“上次蓝盈草一事,我始终很在意,下了帖子约济世堂的瞿老板聊聊,时近年节,瞿老板很忙,今日我才得到回话,这才出了门来。”
“真的?”
谢庭月不是不想相信,而是之前的错觉画面再次浮现,之前惊鸿一瞥的那个白衣身影,或许不是错觉,就是楚暮?
楚暮有事瞒着他?
“嗯?为什么这么问?”楚暮似乎很意外他的怀疑。
谢庭月将之前一幕说了出来:“……就那时候,好像看到过你,你真的没去过禾元奇的私宅?”
楚暮低眉,唇角噙起浅笑,似乎十分愉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心有牵挂乃是常事,夫人在大白天看到我——可是想我了?”
谢庭月一口茶差点呛住,眼睛瞪过去:“我看你才是胡思乱想!病的难受不够,还想我打你是不是!”
楚暮拳抵唇边,轻笑一声,不再逗他,另一只手指向窗外:“夫人你看——”
谢庭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瞿齐。
这人眉头微锁,脚步匆匆的朝自家马车走去,显是会完了人,正要离开。
楚暮:“现下夫人可信了?”
谢庭月点了点头。
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他却不知道,楚暮心里送了好大一口气。
得亏事事想在前头,自知露了一回馅,夫人来的又是这里,赶紧让下面去安排,通知瞿齐改地方,这才赶上了……
但楚暮就是楚暮,就如同谢庭星给他的评价,假仙。‘装’已经是他日常习惯,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又圆的这么完美,怎么可能失败?
他还非常顺其自然的反问呢:“夫人又是,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追着线索来的……”
这方面谢庭月对楚暮一点都不怀疑,把之前自己走过的地方,所有想法疑虑,全部说了一遍。
“……所以我觉得这里可疑,那黑脸大汉不拦我也罢了,他偏拦了,还十分提防,我觉得这间酒肆有事。”
楚暮联系前后想了想,很赞同谢庭月的怀疑方向:“可这酒肆上下有四层,客人多,包厢也多,沈三娘和戚萤飞若真被关在这里,咱们怎么找?”
他们不是官家,就算是官家,没有理由无凭无据也不能全面盘查搜索,他们要怎么把一间间房间全部转下来,又以什么理由?
不能引发大乱,不能打草惊蛇引的背后人怀疑……
纵使聪明如楚暮,眼下也拿不出合适的办法。
“难道……继续捉迷藏?”
楚暮眼睛湛亮,看向谢庭月。
谢庭月直接翻了个白眼。
小情趣是不假,但没谁家夫妻天天玩捉迷藏,还一玩就不撒手,是想让别人觉得他们两个是智障么?
关键时刻,还是读过的书有用。
谢庭月突然想到一件事,眼睛一转,笑了:“有了!冬哥你来!”
冬哥向来听话,人又机灵,听完唆了口牙,拍胸口:“少爷您就放心吧,这事交给我!”
谢庭月叫冬哥干什么去了呢?
他让冬哥敲门推销。
整个酒肆,甭管几楼,只要是房间就进,没人的,当然好好看一眼检查一遍会不会藏人,有人的也不怕,摆起笑脸推销自己家的新货。
这位爷谈事呢?小的敬爷一杯!瞧着几位都是有排唱的爷们儿,知不知道蓝盈布?不不,小人重点不是蓝盈布,而是咱家铺子出的新货——香粉!
又细又香,上脸滑腻,不浮粉不晕妆,气味还久久不散,甭管你家中有夫人母亲姐妹还是小妾,保准儿喜欢!不信您闻闻这味儿——怎么样,香不香!
上门推销。这样的事遇到多了会觉得烦,但头一回,人们会觉得新鲜,又是没事闲在酒肆里吃酒聊天的,难免会多问两句。
冬哥机灵嘴巧,模样长的也不差,不会惹人厌烦,就算真有那脾气坏的,不过吃几句骂,房间里动静看明白就行。
这差事,冬哥完成的相当好。
再一次,楚暮对谢庭月刮目相看。
夫人的小脑瓜里,到底还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回回让他如此惊喜!
谢庭月却没多少自得,他更担心前面的路,也不知道这一回能不能顺利,沈三娘和戚萤飞是不是在这里?
结果好消息传回没多久,就是坏消息了。
冬哥回话,他看到了青芳。
青芳是谢家的人,今年二十七,远远不到妈妈们的年纪,但她早早自梳表明了心意,一心一意伺候继母林氏,是林氏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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