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她听到些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楚,是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个人。
费了些力气才看清楚,来的人是莺儿,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莺儿把丫鬟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从里面拿出饭食,又从铁柱的缝隙塞了一床棉被进来。
“小姐,可安好?”
一句简单的问候,绣心听来觉得像是最恶毒的诅咒,提起气息,她声音干涩地说道“你觉得呢?这般费尽心机害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出奇地,莺儿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与喜悦,却能从她眼中读出一丝微微的,怜悯。
“不为什么。大约......是报复上天的不公罢。”说完这句话,莺儿便转身离去了,绣心觉得,要是没有这饭菜与棉被,前一刻刚刚出现的莺儿,不过是自己脑中的臆想。
从弯弯曲曲的暗道向上走了几级台阶,莺儿推开了暗门,外面连着的,是苏慎的书房。
“怎么?叙旧叙的如何了?”冷眼看向从地面密道走出来的莺儿,苏慎说道。
见到他将自己抓个正着,莺儿却并不惊慌失措,只是说了句,“毕竟有些情分,以后,便不关我的事情了,要杀要剐随你。”
被她这一句说的竟然怔在原地,苏慎眼神变了变,随即说道,“怀着孩子还这样乱来,我送你回去。”
随着苏慎出门,踏出房间的最后一刻,莺儿似是回了回头,看向那暗道所在的地方。
泾州。
不似江南的红肥绿瘦,塞北的秋天,早已染上风沙的颜色,或者说,从来都是风沙的颜色。
韦成效以自己手下的神威军为主力,将泾州作为根据地,一点一点向南进军,西北四州本就是韦成效的势力影响范围,周围揭竿而起,响应起义的官员民夫不再少数,即使无所动向,也采取自保围上的策略,多数城池守将和县治文吏,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一番,便下了降表投诚,极少数顽固的,不消几个时日,就被扫灭殆尽。
神威军是韦成效多年经营的亲信部队,军纪严明,训练有素,无论步兵骑兵,都和突厥作战多年,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本可一路披荆斩棘,一个月内取了京城也有可能,韦韵兰觉得不可急躁。
攻城为上,攻心为下。
既然这朝廷已经从里面烂透了,那便不急于一时,若是强攻狠打,反而适得其反,韦成效从周武处已经得知,朝廷里乱了套,文官为是派兵征讨还是固守不出争论不休,而武将则应为韦成效的威名而无人敢接下这平叛之责。
乾帝更是因为此事在早朝之时连连呕了数口血。
云颜听韦成效说这话时,原本恼他擅自妄为的气也消下去不少,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让李敬死更快意的事情了。
“我就说那个直娘贼手下都是一群窝囊废,你还不信!过两天等幽州全部攻下之后,我们就能给这狗皇帝砍头算日子了。”韦成效在议事的大厅里哈哈大笑,一泄心中多年的积郁和悲愤。
韦韵兰依旧身着铠甲,一身小校尉的打扮,“爹,别高兴地太早,河南的段超正派兵驰援幽州,而山东的的曹信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似乎也有反意,你现在笑算什么啊。”
韦成效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是,兰儿说的有理,还是步步为营是上策,等那瘸腿曹大头也反了,我看这李敬还有能剩几口气!”
韦韵兰叹了口气,自己这爹啊.....她看军务商榷的差不多了,便说,“爹爹,我去找云姨,将这好消息告诉她。”
得了神威大将军的同意,韦韵兰离开大厅,向云颜的屋子走去,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自小便没有娘亲的韵兰和如母亲般温婉柔和的云颜处的却不错。
云颜自己没有儿女,对小一辈的孩子总是充满呵护之情的。这让韵兰竟有些想让她做自己后娘的心思。
进了屋子,韦韵兰见云颜正在写信,便等在一边,待她放下笔封好信,才告诉她这一消息。
出乎意料,云颜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只是笑了笑,召唤寒旗进屋来,对他吩咐了几句复又让他离开。
“信是写给......公主殿下的?”韵兰问道,虽然从爹爹和云颜的口中无数次听得这个人,却不曾见过面,不由地翻了几分好奇出来。
云颜点点头,“当初没想到你爹会真的这么快揭竿而起,便自己来到泾州想要搞清楚,将她留在了淮州,现在兵荒马乱地,南来的道路都被封死了,虽然留了话,却不知现在情况到底如何了,我真是...”
看云颜自责之情溢于言表,韦韵兰自是尽力安慰,随后又说道,“公主殿下到底从哪条路北上?不如让韵兰去接应殿下,云姨也可以放下心来。”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两章都没到四千字,后面的多写一些补上,最近作者君做实验写报告头都大了,真不明白老师们为什么都喜欢把实验安排在期末,天气太糟了,窝在寝室码字也手脚冰凉的,真想快点考完回家去,在家里舒舒服服地日更给大家看。
40
40、第 40 章 ...
神威大将军造反的消息传到李睿的耳中,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他已顾不得到底是有人刻意让他知道的慢些,还是南边确实消息闭塞。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李睿有些措手不及。早不造反,晚不造反,偏偏这个时候反了,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而这头,苏慎似乎不甘心用银子乖乖的换这当家之位,捉了许绣心,看来是想强逼苏锦让位了。
商人就是商人,终究目光短浅,李睿轻蔑地笑了一下。沉吟了半晌,李睿对身边的中年汉子说,“李长贵,吩咐下去,按原定的办,切不可出篓子。另外,准备一下,明天我们离开淮州。”
身后的中年汉子躬了躬身,沉默地领命而去。
苏府。
“大哥你真是客气,娘看到这个一定很欢喜呢。”苏慎接过苏锦准本的贺礼,不咸不淡地客套着。苏锦喝了口茶,她说道,“弟弟特地请我来,想必不只为了二娘的寿宴吧。”
嘴角带笑,苏慎顿了顿,这样也好,把话说明也省的浪费气力,“听得那许绣心失踪了,现在有个法子能换她回去,不过要付出些代价,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微微眯起了眼睛,果然......
“说吧,你要多少?”苏锦也不客气,又补了一句,“只要绣心平安。”
苏慎审视着自己的大哥,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情种。你可知为了这么一个女人,你失掉的是什么?
“全部,我要你在寿宴上宣告,将当家之位让给我,以后不会再插手任何事务。”苏二少爷握着茶杯的手,面色上如常,却因为用力过度握着茶杯,连新沏的茶水洒了出来都不自知。
这时的苏慎不再是那个心思过重而谨慎的二少爷,而是一个面对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再也不能自持的男子。
这当家之位,在他心中,实在过于重要了。重要到甚至让他迷惑,想将苏家抢到手的最初原因。
因为是庶出,体弱多病,且娘亲根本不受老爷的宠爱,自小,苏慎便没有少受到白眼,苏家二少爷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被人看不起,明里暗里总有些人冷嘲热讽,这样的日子,或许对王夫人来说,不过是嫁给苏长鹤的代价,而对一个无辜的孩子来说,实在过于残酷而直接了。
童年受的伤害,才是最难愈合的。
连偏爱都算不上,一直以来,苏锦才是爹爹的亲骨肉,自己不过是个捡来的野种。
苏慎在十岁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爹爹是要将孩子放在肩头,带他去看社火花灯的。想到从没对自己笑过或者说过话的苏长鹤,他生出了这样偏激的想法。
这样的反差,如何能让他不去恨。也许,这一切阴谋心机的初衷,不过就是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抚摸或拥抱。
“如何?大哥?”苏慎又问了一遍,声音都带着些许的波动,“当家之位,换你女人的命?这笔生意对你来说,合算之极。”
“好,我答应你便是,”看着苏慎,她平静地说道。在苏锦心里,这偌大的宅子,或是账目上一笔一笔的银子,还抵不过绣心的微微一嗔怒时的娇俏可爱。
想要,就给你又何妨呢?
“好!好!好!爹爹真是没有看错人!”苏慎在胜利之余,不忘了尽力嘲讽自己的爹爹一番,“那么,当家印信给我,现在!”
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那枚象征着当家的镶玉象牙印信,苏锦将它慢慢推到苏慎前方的桌面上,“现在就放了绣心!”
“现在还不行。”苏慎享受地看着苏锦的被动和无措,“等我完全执掌生意之后,自认会让你见她的,我不会伤她一根毫毛。”
“我凭什么相信你?”摸着印信的手停了下来,却没有拿走,苏锦问道。
冷笑了一下,苏慎道,“你现在还有余地和我谈条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