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接过青瓷碗,用调羹搅了搅,喝了一口,味道不错,“你的脚步声八十岁耳背的老太婆都能听到。”本不想理会苏锦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可小眼珠子转了转,细细想了个透她这句话的意思,马上笑了出来,“难不成你就是那八十岁耳背的老太婆?”
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嘲笑一下绣心,没想反被调侃了,任苏锦在谈生意时伶牙俐齿,此时也说不出话来,眼睛一眯,嘴角撅了下,哼了一哼,转移了话题,“过两天就是端阳节了,听说晚上要放烟花。”
“烟花吗?”绣心愣了一下,想到以前每到节日,莺儿会和自己一起去看花灯和烟花,不由地抿起了嘴唇,那日她冷淡地下逐客令的样子又跳了出来。
“到时放你一日假,去玩玩吧,杭州的端阳很热闹的。”苏锦看她似乎不是很高兴,莫名地眉头一沉,突然想到这个主意。
绣心摇摇头,“算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顿了顿,她问道,“端阳节还看账本吗?”苏锦倒是不假思索就答了,“不看账本难道去湖边看人头不成?闹腾死了。”
绣心叹了口气,苏大少爷的生活里,大概只有看账本这件事情吧。
屋内一灯如豆,李德中,不,应该称呼他曹和大人,前尚书右丞。正披着外衣,坐在书桌前凝神提笔,不知在写什么东西。
虽是拿着笔,可他却时不时看看窗外守卫的剪影,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
那道狭长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狰狞,和着他有些阴沉的眼神,好似一个恶鬼从地狱里跑了出来。
一阵风把窗户吹开了,夹杂着呼啸的怪声从屋外冲了进来,吓得他手臂一抖,笔直接掉落在了地上,溅出一个奇异的形状的墨迹。
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曹和心里安慰自己,不过是一阵风而已,这里是江王府,本就戒备森严,还有江王训练的黑衣护卫,不会有事的。他起身关上了窗户,就在合上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人盯着他看,背上,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转身,曹和的瞳孔因为恐惧瞬间张的特别大,他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站在桌前,正仔细地盯着他刚才写的字。
他是怎么进来的?!
雁行耐心欣赏完曹和写的每一个字,书法贵在凝神静气,这幅字气韵散乱,作者内心定然不静。
“曹大人当年也是以一笔好字著称的,看来传说并不可信啊”调侃了一下,雁行抬起头盯着这次的猎物。
曹和这才看清楚来人的脸,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淡眉细目,下颌有些青色但不明显的胡渣。一身黑衣更衬得身形挺拔高大,他没什么表情,可此刻曹和到的这张没有表情的脸,比任何一张脸更让他害怕。他身上没有任何杀气,但曹和知道,真正厉害的杀手懂得收敛自己的杀气,又或者他们觉得,杀人时根本不用散发出杀气,因为杀人只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你、你是何人?”声音明显颤抖了,可曹和还想竭力保持镇静,放开嗓门,他喊了起来“来、来人啊!有刺客!”
雁行早料到他会这样,所以手插在胸前,冷眼看着曹和惊慌失措地想往屋外跑。“不用白费力气了,曹大人,没人会来救你的。”
还是平静地叙述,雁行似乎打算站在原地不动,欣赏曹和双腿发抖地试图打开紧闭的房门的样子。
“谁、谁派你来的?”其实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自己。曹和身体贴着门,尽量离雁行远一点。
雁行嘴角动了动,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随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我的主人派我来取你性命。院子里的人都死了,别挣扎了”
眼前的男子能悄无声息潜入护卫重重的江王府,就知他的本事了,曹和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难逃一死了,反而平静多了,“哼,周武上次没要了我的命,真是不死心啊。”
雁行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我不认识什么周武,你搞错了。”
曹和愣住了,随后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更像是被狼咬住喉咙的猎物断气前的表情,“那我倒想知道,你的主人究竟是谁?”
雁行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一开始就不应该和他说那么多的,真是失算,快点解决回去复命吧,哪有杀手和目标闲谈这么长时间的道理。
“你没必要知道。”
第二日,江王府的人发现幕僚李德中被杀死在自己的屋内,一把短剑□肺部,这种死法十分痛苦,死者在断气之前会挣扎了许久,疼入骨髓。而他屋外守卫的三个护卫也被人用极细的剑刃割开喉咙,死的无声无息只,留下一院子的血迹,并且,那三个护卫的尸体,就那样在院子里直挺挺地站了一晚上,到家丁发现时,还是站着的,就像是一瞬间被人杀死,脑袋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而杀手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简直就像是李德中自己把三个护卫杀死后,又拿着短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一样。
官道上,雁行骑着马,一刻也不停地朝淮州奔去,云夫人命他快去快回,他不敢耽搁片刻。即使他从淮州出发后,就再没有睡过一个时辰的觉,手刃目标后,他又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复命。
此刻他看上去有些憔悴,满脸风尘,胡渣的颜色也深了一些,眼神却依旧清明,对于像雁行这样的杀手来说,几天不睡觉,顶多是脸色不好些,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感觉背后有人,而且来者不善,雁行勒紧缰绳,让那匹跑了好几天的马停了下来,果然身后一股浓浓的烟尘越来越近,看样子,人还不少,十个左右,武功不弱,但是单凭气息,雁行无法判断他们的来历。他不怕追兵,只是好奇是什么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他的行踪,他自认做的天衣无缝,一丝破绽都没有留下,身为杀手,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固执,固执到此刻他违背了主人让他快去快回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每当被微型计算机接口,自动控制原理,测试技术与传感器这些变态的课虐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能抽空写写新章节,看看各位的留言,也算是一种放松啊。
☆、第 17 章
北方的暮春显得有些热,汗水从雁行的额角滴了下来,落到肩膀处,在黑色的布料上形成了一个更深的点,慢慢向四周晕开。
正是正午时分,太阳直射的光线异常强烈。
座下的马鼻息粗重地喘着气,不时用蹄子刨着官道上的黄土,仿佛要刨出几棵青草才罢休。而雁行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围着自己的十一个黑衣人。
他们服色统一,连鞍辔都是一样的。虽看不出具体来历,想必也不离朝廷二字。从气判断武功并不弱,手心有茧,是常年握刀造成的那种分布,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神有意无意透着傲气,看来主子的官爵还不低。
雁行故意停下马,一半是为了看追来的人到底是何意图,是否真的是为了擒杀他而来,一半也是为了防备,万一这些人随着自己的踪迹到了苏家,那后面发生什么,可不是雁行能阻止的,他不能拿主人和小主人的安危来冒险,索性停了下来,化被动为主动,虽然这些人武功不弱,但想对自己做什么,还需回去再练练。
两队人马就这样在宽阔的官道上对峙着,偶尔伴随几声马匹的喘息,静的有些诡异。
他们先开口了,“随我们回去,你杀死江王府幕僚的事情既往不咎。”
听到这话,雁行有些疑惑,没有人能在短短三个时辰之内查出是他干的。雁行不是一般的杀手,若是一般的三流杀手或许还会担心,杀完人之后立刻逃跑。雁行若是没有云夫人的命令,即便是在京城住上个半年,天天招摇过市,也没人能把他和那案子联系在一起。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自信和把握。
可眼前这群黑衣人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才让雁行稍稍困惑了一下。不过,这不重要。
“大爷!小的老母在家乡病重,我得快些赶回去,身上银子不多,你们要用就都拿去!只求饶我一条命!”雁行瞬间变了脸,那个面无表情冷眼看人的杀手上一秒还在,这一秒就死了,只剩一个一脸市侩和恐惧的小老百姓,颤颤巍巍的手里捧着一个小钱袋,求剪径的强盗饶他一命。
带头的黑衣人冷笑了一下,“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他的手下立刻打马围了上来,各个抽出了马背上的刀,把原本很小的包围圈缩的更小了,让圈子中心的雁行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雁行皱了皱眉,收起了那副嘴脸,钱袋被他上下抛着,“不要钱吗?那我便不客气了。”
黄玉眨着圆圆的眼睛,笑嘻嘻坐在椅子上晃着腿,她梳着小孩子特有的双团髻,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皮肤白嫩水滑,让人有种想要捏一捏的冲动,红色的衣衫衬得她更显稚嫩,身上还有一股奶香混着微微的药香。可能黄玉的面相天生就要生的小一些,虽然已经十三岁了,可看着还如同刚到十岁一般,加上她活泼好动的性子,有时就是身边亲近的人,也会忘记她的真实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