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那是为你好……”不悔嘟囔着:“他要带的是你,还没走出这个门你就得倒下。”
“你!”叶久川一把夺过不悔手里的书,作势要抽他:“还在这杵着!做饭去,快饿死哥哥了!”
不悔蹦哒着往外躲,笑道:“这就去这就去。”
*
这天晚些时候,萧正清来了静室找不悔。
不悔这段时间要么在藏经阁看书、要么在静室打坐、要么就是在竹崖扔叶子,一般是不到要睡觉的时候坚决不回岁寒居,着急练功是一方面,怕碰到小莲也是一方面。
宋离爱喝茶,难得对这方面挑剔的很,只要是有了新茶,定是要亲自去挑拣一番。往年都是萧正清跟着,今年换了不悔,他怕不悔出岔子便赶来交代几句。
“大致就是这样,你陪着师尊就好,没什么难的。”
“知道啦,谢谢师兄!”不悔应着,眼睛都没睁开。
萧正清笑了笑,从前襟掏出个白玉瓶,捣了捣不悔的胳膊:“喏。”
不悔低头看了看,不明就里道:“这是什么?”
萧正清拿了个蒲团过来坐在不悔身边,伸手把他的袖子撸了上去。
他指了指不悔红肿的手腕:“知道你心急,但凡是都要有个度,有些事情,尤其是练功,急是急不来的。”
不悔吐了吐舌头,身子一软靠在萧正清身上,头抵着他的肩膀,手伸了出去:“师兄,你给我抹药。”
萧正清无奈的看着不悔,拨开白玉瓶的盖子倒了点在手心上,搓热了才贴到不悔手腕处。
“嘶……”不悔吸了口气:“师兄你轻点,疼。”
“这就疼啦?”萧正清笑了笑:“等你开始练剑,还有更疼的。若是以后也像师尊那样,维护正道、惩凶除恶,被刀伤剑砍也是有的。”
不悔闻言抬起头:“师尊受过那样的伤吗?”
“没有吧。”萧正清回忆道:“起码我印象中没有。”
“哦。”
说不上为什么,在听到萧正清否定的回答后,不悔松了一口气。好像他只要一想到师尊被人伤着就止不住心慌,怕的厉害。
“师尊待你很好。”萧正清道:“跟待我们时不一样。”
不悔不是第一次听这句话,他记得叶久川也这么说过。
“哪不一样了?”不悔问。
“唔……”萧正清想了想:“打个比方,如果说师尊待你是从这儿到后山的距离,那待我们便直接到山下了。”
不悔一听乐了:“有这么夸张吗?”
“是啊。”萧正清笑着捏了捏不悔的脸,指尖一阵清凉的药香。
“师兄!”不悔挡了一下:“没洗手就捏我!”
“趁你没长大赶紧捏捏,再过两年可就没这手感了。”萧正清把不悔的衣袖放了下来,他站起身,就手揉了揉不悔的脑袋,还是不揉乱不罢休的架势。
“师兄!”不悔吼道。
“哎,知道了知道了。”萧正清轻笑道:“早点睡啊,明天还起早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期末考,后天中午考完,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更啊……我尽量,可能会晚点~
期末只考俩门的乖巧作者默默飘过~
☆、第二十九章 问情(4)
第二天,宋离正靠在床边闭目调息,便听见一侧的窗户上似有响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不悔单手扶着窗棂,半个身子歪进来往凤尾瓶里插梨花,边动作边偷瞄他。
“师尊,吵着你啦!”不悔笑嘻嘻道。
“来这么早做什么?”宋离冲不悔招招手,示意他进屋。
“不是想着今天要下山嘛,兴奋的睡不着。”不悔撑着窗沿荡了进来:“我都大半个月没见过生人了。”
“觉得闷?”
宋离走下床,端起桌上的花瓶轻轻摆弄着。
案上还放着一条嫩绿的柳枝,他拾起来,从瓷盏中沾了点水,细细的拂到雪梨的花瓣上。水珠剔透,晶莹似露。
“才不是,和师尊在一起怎么会闷。”不悔道。
宋离没看他,声音听起来也不怎么上心:“你这个年纪,正是爱热闹的时候,跟着我,倒是把你困住了。”
“若是这样也好。”不悔轻笑道:“我宁愿一辈子困在这儿。”
宋离抬起眼,不悔斜斜的倚在窗边,手上还拿着方才换下来的梨花,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花瓣儿,又把扯下的雪白柔柔的攥在掌心里。
“你这是做什么?”宋离问道。
不悔故作神秘的冲宋离扬着眉,转手便把满掌幽香揣进兜里。他微微欠身,凑到宋离跟前,低声说:“秘密。”
宋离也无意打听这些,他往后退了些,接着摆弄他的花儿。
不悔又晃到他跟前,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摸出俩白嫩嫩的包子:“喏,刚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宋离也不客气,坦然接过,触手是微烫的温度,吃着正好。
他一口咬下,甜而不腻的奶黄馅充斥在嘴里。
宋离从不是对吃食讲究的人,幼时遭遇,时常吃一顿是一顿。后来有条件了,对这些口食之欲也早失了兴致,辟谷之时更是十天半月不吃东西。
可现在,他细细的嚼咽着这喷香松软的甜包子,竟莫名生出了几分渴望。
那是一种含混着酸涩的心痒,像是在久旱干涸的土地上,掬了一捧甘冽的清泉,顷刻间便没入土壤最深最深的地方,精卫填海似的滋养着一颗枯萎的种子,不知哪天才能生根发芽。
宋离不紧不慢的吃着包子,半晌才道:“几时起来的?做这些要很久吧。”
“啊,”不悔正弹着梨花上的水珠,他没怎么在意的应了声:“要不了多久,正好我也睡不着。”
不悔背对着宋离,暗暗吐了吐舌,他才不会告诉师尊,最近这些日子他为了避开小莲,天天都起这么早!
“怎么会做这些的?”
宋离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像是极不经意的随口一问。
“做饭啊?”不悔无甚所谓道:“也没,就是我家嘛,你也知道。小时候经常捞不着饭吃,后来乳娘心疼我,偷偷在我屋子后头开了个灶,我就跟着学了。”
“苦不苦?”宋离吞下最后一口甜包子,目光忽而缥缈起来。
不悔顿了顿,表情忽而郑重起来,像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却又很快松开来。他低眉笑了笑,左颊的梨涡浅浅又淡淡:“再苦都过去了,只要过去了就不苦了。”
他弯着一双星目看着宋离。
伏伽山顶的日头温和又明媚,少年的眼睛里似是流着的星河,璀璨又夺目。
宋离针扎了似的移开眼,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取了件雪白的狐裘丢给不悔:“穿着,山下冷。”
不悔笑嘻嘻的把狐裘披在身上,手拽着抽绳,软软的说:“师尊,你帮我系呗,那天你在卷轴上绑的蝴蝶结可好看了。”
宋离自觉对少年这种带着撒娇意味的细软嗓音无力招架,好像只要这声音在他耳边随便吹吹什么风,他都能一口答应似的。
宋离凑了上去,两手拉过抽绳再对穿,便是一个蝴蝶结。
绳子一拉上,不悔半张脸都隐在白绒绒的毛发间,衬的他一张小脸稚嫩的可爱。
“谢谢师尊!”
“走吧。”宋离道。
*
师徒二人便借着晨风一路下了山。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眼下刚落过雨,伏伽山半山腰往上已是累累白雪,山下自然也萧肃起来。
不悔裹着狐裘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埋怨道:“这才半个月,怎么冷的这么快。”
宋离一身月白色道袍随风摇荡,像极了树上簌簌落下的秋叶。
他淡声道:“快要入冬了。”
“哎,”不悔叹了口气,搓搓手:“我最怕冬天了,冷死了。”
“等你练好心法,有内功护体,便不会这样怕冷了。”
不悔吸了吸鼻子,心里忍不住腹诽,照他这个天分,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到那个境界!
*
又行了近半个时辰,屋舍逐渐隐去,视野渐渐开阔。
但见成片碧草青茶扑满了整个山头,竟一眼都望不到边。
昨日,不悔听萧正清说,伏伽山周一年两季采茶,或夏茶或冬茶。皆是经过最严厉的天气所磋磨,又以伏伽山顶淌下的雪梨山泉之水来滋养。
茶叶味甘而不涩,清冽又乏苦,是谓“伏伽”。
宋离素来爱饮茶,其中又以伏伽为甚,几乎到了偏爱的地步。一年两次,亲自下山拣选,从不假于人手。
宋离带不悔穿过半人高的茶堆,往曲径深处走去。
不多时,一座格调淡雅的庄子映入眼帘。
那庄子门头上挂着块匾,写着“淞雅舍”三字,不悔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师尊的字迹。
庄外有一鹤发老者,似是一早便等在了这里。
待走近后,老者展颜笑道,声音中气十足:“真人别来无恙。”
宋离难得的柔和的眉眼,那模样竟似噙着淡淡笑意,他微点着头:“张老身体可好?”
多年前,苍皇大陆有一制茶世家,便以张为姓。张家人世代经营茶庄生意,从种、采、烘、洗,再到制成成品卖出,全为他一家人包揽。其技术之精湛,上至盟主下至百姓,无一不耽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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