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求你回报什么。”雀榕说。
“既然对你许下承诺,哪有回收的道理?”薛鹤将手上那寸步不离的金扇子递到雀榕手中,伸手抓起那柔弱无骨的手腕,触碰处,尽是寒凉,“眼下世道,妖魔纵横,不如我将此扇赠你。虽不比那些神兵利器,却也可护你平安一时。”
雀榕推搪,将手收了回去,“世人皆有一死,既然我命中活不长,那便顺了天意罢。”
“你这小郎君可真是有趣,旁人都怕死,怎瞧你巴不得求死似的。”薛鹤顿道,又说,“胆子也大,见了鬼神半点惊讶的样子也没有,若不是你凡人之躯,道你是那深山里不曾谋面的仙家我也信了。”
雀榕知道他有所猜忌,坦言道:“仙家不敢望,只是一具肉体凡胎。薛公子不是还想不通为何我知道那么多吗?其实,我本就是那十年前该死的人。”
第13章
小郎君说,十年前那场灾疫他本十年前就该死的。
十年前,邺城一片鬼哭狼嚎的凄惨模样至今历历在目。一场动荡,夜夜百鬼游.行,无常索命,其人间炼狱亲眼所见,还会怕什么妖魔。
小郎君还说,若非神仙相救,他是断不可能苟活至今的。
多活了这十年,该满足的。
再说那神仙,仙风道骨,身骑九色麋鹿,脚踏七彩祥云而来,衣袂翩跹,潇洒自若。
他口中,描绘地栩栩如生,若不是真亲眼所见,也编不出半点假来。
薛鹤耷拉着脑袋听,小郎君讲起往事,眼中似乎才有了一分生气。
他手握折扇,挑起小郎君的下颚细细端详,总想从他脸上找到些什么,“你这小郎君可真真是奇怪,哪有人觉得自己活太久的?”
雀榕扭过头,往边上迈了一步,打量着屋子里原本就不多的器具,“阎王夜半来催命,小鬼哪敢不开门。”
他手上,是一件窑土塑的小花瓶,手掌大小,土黄土黄的,瓶身没有半点花纹,连面儿上都不光洁,就好是哪家的小娃娃随便捏造着玩儿似的。
“十年前之事,依我所知便是如此了。我解了薛公子的困惑,那薛公子是否可以回答在下一个问题?”雀榕手上拿着小土瓶转过身,眼神光彩熠熠。
“小郎君请讲。”薛鹤坐到一旁椅子上,闲情逸致地把玩着手上的金扇子。
雀榕沉吟片刻,想是思虑已久,还是把话脱出了口:“在下不才,却知六界命数向来由冥府掌管。薛公子瞧我一眼却能断定我寿命将至,实属困惑。我对奇能异士尤感兴趣,忽的想起早年便有所耳闻,天界有一双眼睛能直观人生死寿夭,想来是在薛公子身上?”
“我当是什么。”薛鹤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金色的扇沿抵在眼下,他指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那双阴眼,是在我这儿。”
澄亮的一双眼,晶莹透彻,仿若从不见过半点污秽。
在薛鹤看不到的身后,雀榕紧紧地揣紧了双手,看似柔弱的双手此时却非常有劲。他撇过头去,“见识到了,不过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
薛鹤点头,“确实不够特别。不如瑶山家天界表率的符泽殿下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亦没有天成星君家那个不成器的沐扬公子有点石成金的能耐。”
“你们仙家要那点石成金的能耐做什么?如此说来,还不如你的有趣。”雀榕笑道。
薛鹤走到他边上,拿过他手上的小陶瓶,附耳道:“点石成金好造座金屋,把你藏起来。”
那原本就紧绷的小郎君霎时脸就红透了,满颊红绯,他背过身去,“薛公子,莫要再胡言乱语了。”
“小郎君对天界的事情这么清楚。天界下至扫地仙童上至玄武大帝,都晓得我薛鹤是个好色的酒囊饭袋。不知小郎君可听说过没?”扇抵朱唇,薛鹤拂袖往后退了一步。
窗外的风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纱窗吹入室内,寒风撩起衣摆,上面银色绣线的仙鹤仿佛立了起来。
“听闻再多亦没有亲眼所见般有趣。”雀榕笃定道,“我相信薛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薛鹤挑眉。
“薛公子不是酒囊饭袋。”雀榕道。
“哦?”薛鹤笑笑,低着头把玩着手上的瓶子,好似认真般仔细端详,“看来小郎君是信了我就是个好色之徒。”
明知是调侃,那回眸的一瞬,雀榕还是被看得浑身不舒坦,他回过身,从容应答:“世间万物皆为色相。”
“小郎君啊小郎君,你天生这般无趣却有如此有趣,死了真是可惜。”摇摇头,薛鹤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小陶瓶放了下来。
“虽然命不久矣,可我见识的却比一般人要多,也不枉白走一遭人世间。”夜风破窗而入后更加肆意,屋外的风似刀子一般刮在两人脸上。雀榕的脸上从容淡定,一直如此。
忽的,狂风肆虐,一股强风席卷而来,吹得桌上瓶子动荡,床幔摇晃。
“好大的妖风。”金扇轻掩,薛鹤侧头而去,被这风沙吹得头疼,“我去看看。”
袖子遮挡在前,雀榕“嗯”了一句,也不知怎么,就又道了一句:“当心。”
薛鹤的嘴角肆意扬起,大步款款出门。
走了十步远,那温软的声音还在耳边荡漾,撩地薛鹤口干舌燥。
“我真是越来越舍不得让你死了。”
楼下烛火已灭,整座楼子漆黑一片,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来。
这哪里是“迎客来”,这分明就是座鬼宅子。
薛鹤回过身,正准备进去,这才发现屋子里头的烛火也已经灭了。
只见雀榕一身白衣,站在门口,亦是只身一人伫立黑暗之中。
恍惚间,薛鹤几乎以为这个人快要被这一片的黑暗给吞噬了。
身陷沼泽中,无处不是黑暗。
“怎么出来了?”薛鹤准备上前去,却见他只身出来,指向他身后。
薛鹤机警地回过头,只见黑暗处还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高八尺,体型壮阔。
再看一眼,竟是那南宫家的少爷。
雀榕关心则乱,想上前,却被薛鹤一把拦住。
薛鹤对着他摇摇头,“不论真假,都不能去。”
虽然话这么说,可两人都明白眼前这个身处黑暗中的人,就是南宫瞿。
只是这个南宫瞿,行为木纳,身子僵硬,仿佛丢了魂。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雀榕没有再冲动,脸色沉沉地观望。
“摄魂术……”薛鹤拧起眉山,“需得找到施法之人,将魂魄夺回。否则,逆道而行,更会魂飞魄散。”
在仙客来看到南宫瞿,而且自然想到青姑,双双低头一看。
这一瞧,底下黑漆漆一片。
写着“黄粱一梦”的匾额下,摇椅摇摇晃晃,许是未见烛火,那把金子造的摇椅上,看起来空空荡荡。
再回过头,走廊尽处的南宫瞿忽然转身要跑。
薛鹤连忙拉住雀榕,“此地危险,你留在屋内等我。”
薛鹤没有再多心,直接夺门而出,绕到楼子后侧追了上去。
四下荒芜,寸草不生,黄沙漫地,狂风肆意。
刹那间,一股狂风袭来,吹了满面黄沙,薛鹤以扇相抵,这片刻之后才停了下来。
抬起头,他再看屋内,烛火终究抵不过那肆意的妖风。薛鹤紧皱眉,暗叫一句,“中计了。”
仙客来,与其说是客栈,其实也不过是座小土楼。
两层高,隔间约有七八。
这地儿偏僻,接连六界,向来鲜少有人会就此处落脚。
楼上烛火已灭,薛鹤一挥衣袖,打开手中金扇,立即追上那股妖风踪迹而去。
离这儿不过三公里,有一株枯树,枯黄百年不曾腐烂。再近看,竟是横向生长,其状诡异,瞧不出生,亦谈不上死。
薛鹤往前走两步,只见一白衣女子,衣摆飞舞,袒胸露.乳,两条纤长笔直的双腿直勾勾地挂在一个男人身上,一双纤纤玉手更是丝毫没有停下,寸步往旁人身上摸索。
那姑娘丝毫不顾是否有人,身段娇柔地缠在旁人身上。她举止妩媚,声音娇嗔,“小相公好生俊俏,世间浊气,良辰美景,不如同我共赴巫山一道修炼可好?”
白衣女子一声媚笑,指尖轻轻撩拨身下人的发丝,抚着脸颊微微挑起,淡淡地在那人耳边吹了口长气,撩拨着,“如此皮囊,实在祸害。”
薛鹤定睛一看,在她侧身之际才发现她身下男子亦是一身白袍,他再熟悉不过。
“大胆妖孽,竟在此地放肆!”薛鹤咬着牙,说起话来冷冰冰地,没有丝毫温度。
白衣女子一抬头,一身白净,却是媚眼如丝,那直勾勾的眼神好像就能把人生吞活剥了似得,“是位仙家?”她嗤笑,“薄情寡义的臭神仙。”
淡妆素抹亦难以隐藏骨子里的媚气,一瞬的抬头,薛鹤瞧见了那女子的面容,是与那青姑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知道我的来路,还胆敢抢我的人?”薛鹤故意震慑道。
“你的人?”那白衣女子倒是不怕他,两条白花花的太长腿露在外头,勾着身下人不放,她嗔笑,“他若是点头应你,我就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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