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妻 (mnbvcxz)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mnbvcxz
- 入库:04.09
皇后淡淡地说:“他是皇帝啊……”
胞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还记得当年帝后大婚不久,他还是个幼童,半夜饿了爬起来找吃的,看见兄长和陛下牵着手翻过相国府的墙头,在花园里捉萤火虫。
少年夫妻,何等甜蜜张扬,恨不得把彼此按进肋骨里,生生世世再也不分开。
怎么到了如今,竟已经彼此算计提防到了如此境地。
皇后说:“回去吧,告诉父亲……”
皇后欲言又止。
胞弟急忙问:“告诉父亲什么?”
皇后叹了一声:“罢了,父亲该明白的。”
银浆鱼是小事,死于湖中的役夫也是小事。
几个寻常百姓,竟一路闹到京城来,且斩钉截铁地直指皇后跋扈,又怎会无人在背后教导帮助。
毁坏皇后威严,暗示相国势大。
又会是为了什么?
他有无数精明阴毒的算计,把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若是蟠龙殿中那位想杀他,他又有何反抗之力?
明日朝堂,父亲万不可提出严惩那礼部采办,旁人见了,只会觉得相国大势已去,胆小畏事,护不住翼下之人了。
到那时,人心四散,相国一脉就真的如案上死鱼,任人宰割了。
那个小小的七品给事中……
皇后皱着眉,轻轻敲着手中棋子。
七年来,他从未去招惹过皇上心尖尖上这位铁骨铮铮的小心肝,这次定然也是出了意外,才让此人冲在了前头。
以皇上对此人的宠爱,怎么舍得让他做冲锋陷阵的那把刀。
如今皇帝除外戚之心已决,他想要护住自己的父亲,就只能让皇上把怒火和刀锋,调转到凤仪宫来。
皇后揉着额头,似乎有些累了。
宫人小心翼翼地问:“皇后,可要请御医过来?”
皇后疲惫地叹了一声:“传令下去,段清涵以下犯上,冒犯皇后,杖责二十。”
刑科给事中段清涵为官七年,兢兢业业清廉公明,民间声誉极好,却因得罪皇后,被杖责二十。
书生体弱,怎么受得了这结结实实的二十丈。
等家仆把他抬回府中,他已高烧昏迷,气息微沉。
皇帝龙颜大怒,气得踹翻了蟠龙殿里的桌案。
可他的怒,却也只能止步于蟠龙殿了。
他爱段清涵,珍之,重之。
爱那一身飒飒风骨,爱那一腔赤诚孤勇。
朝堂肮脏污秽,官员结党营私勾心斗角。
唯有段清涵,是干干净净的,衣角无尘的一个人。
曾经也有一人,这样干净,这样单纯。
可十年过去,他们之间除了算计利用,便只剩这张扯不开撕不动的利益之网,他们都是网中不得脱身的苦痛囚徒。
皇后是他的掣肘之痛,却也是他手边的可用之盾。
他不能让一身傲骨的段清涵卷入后宫争风吃醋的纷争中,他不能在此时动摇朝堂局势。
所以他仍要宠爱他的皇后,哪怕气得咬牙切齿,也不能为此事责难皇后。
于是皇上阴冷着语气,让宫人重新整理书案奏折,要亲近的宫人去段家送了治伤的药物,请大夫过去诊治。
他还要留在蟠龙殿中,继续看那些无穷无尽的奏折。
最近皇后身子有些不好,总是推说自己精力不足,把原本由皇后审阅的折子全送到了蟠龙殿来。
皇上一个人批折子,越批越生气,越看越窝火。
当年时候,虽朝事繁忙,可皇后还会夜夜陪在蟠龙殿陪他一起剪着烛花。
如今天下太平了许多,皇后却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再来蟠龙殿看他一眼了。
皇上自己把自己气的不轻,袖子一甩,怒声说:“朕今晚要去凤仪宫,传旨让皇后准备接驾!”
凤仪宫早早熄灭烛火歇下了。
皇后却没有睡着。
他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沉默着看向远处。
皇城万顷,楼阁无数,有的夜夜笙歌,有的一盏孤灯。
他是一国之后,是君王发妻,是高高在上,万众倾慕的那个人。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看着这座宫殿,只觉得冷,冷得透骨生寒,裹上再多的狐裘皮毛,点上再多的火盆地龙,他都只会觉得冷。
万人之上又有何用,亲人难常聚,夫妻相厌憎,多少话噎在喉头,想说,可说出来就是祸事。
于是他渐渐变得沉默,说着不轻不重的笑话,已有所图地戏弄君王。
旁人都说,皇后宽容大度,从不与后妃争宠。
可他哪是宽容,分明就是孤傲极了,不屑去要那些争来的宠爱。
少年情浓时,那一国之君爱极了了他,恨不得日日与他纠缠在一处,哪怕旁边的神仙下凡的角色美人,皇帝都不会看一眼。
该是你的,不争也是你的。
已经离开的人,挽留也毫无意义。
他不恨那些争宠的妃嫔,甚至不恨那个被皇上放在心尖上宠的段清涵。
七年前,段清涵殿试的时候,皇上在金銮殿上与新科举子调笑,皇后站在太医院里,看着皇上亲手写下的那张方子,就已经彻底死了心。
皇上可以容忍一个外戚掌权的皇后,却绝不能让这个皇后再生下一个嫡长子。
多可笑啊,他抛却了原本豪门公子纵马观花妻妾成群的逍遥日子,为一腔爱意踏入皇宫中。可他爱的人,却早已把他当做了一枚需要提防的棋子。
他还争什么呢?
权力,他已厌倦疲惫。
宠爱,他早已被弃之如履。
皇后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手指轻轻敲着窗台,他要为自己的父亲胞弟,寻一条安稳的退路。
可这时,凤仪宫外忽然灯火通明地聚起了一堆人。
侍女匆忙进来报:“皇后,陛下来了!”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说:“就说我睡了,请陛下明日再来。”
侍女面露难色:“皇后,您何苦和皇上赌这一口气。”
皇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到底已经无话可说。
皇上来了,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脸怒意,是来兴师问罪的。
皇后轻声说:“点灯。”
凤仪宫中再次亮了起来。
皇后和皇上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盏烛台,可他们都已没了剪烛花的兴致。
皇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只好破罐子破摔地沉声质问:“皇后,你为何要罚段清涵?他为民请命得罪了你,你就要动用权柄要他的命吗!”
皇后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他不是还活着吗?一个小小七品官员就敢传审皇后,陛下不要面子,我要。这次若不罚他,以后大大小小的破事儿,岂不是都要来烦我?”
皇上气得脸色阴沉,说:“皇后可还记得,七年前朕便告诉过你。朕予你权柄,让你掌管朝中事务,但你绝对不可对段清涵下手,你答应了。”
皇后说:“陛下,是他惹上我的。”
皇上说:“若朕要你认错呢?”
皇后沉默了很久,轻轻地笑了:“错?”
他明白了,皇上今夜来,不是心疼段清涵,倒是怪罪他行事狠厉,有伤君王威严,来他这儿立威来了。
罢了,罢了。
他们虽是夫妻,但到底也是君臣。
皇上想立威,他依了便是。
想着,皇后缓缓起身,对着皇上双膝跪地,低头叩首做足了谦卑之态:“陛下,微臣有罪,请您惩处。”
皇上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皇后沉默着等他的夫君做出反应。
皇上深吸一口气,说:“朕不是让你向朕认错。朕要你向天下百姓认错,你不该如此惩罚一个不顾自身安危为民请命的好官。”
皇后脸上漫不经心的淡漠终于挂不住了。
他的夫君不止要他卑躬屈膝地臣服于下,还要让他……让他向那个皇上心尖上的段清涵,当众低头吗?
帝后二人就在凤仪宫葳蕤的灯火中僵持着,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两张风华依旧俊美如初的脸都冷漠地僵硬在那里。
很久之后,皇帝伸出手,缓缓抚向皇后的脸。
皇后没有躲,只是闭上眼睛。
皇帝说:“萧皓尘,你是朕的皇后,不是朕的仇人。不想做的事向朕服个软求个饶,很折辱你吗?”
皇后轻轻笑着:“陛下,是我跪的不好吗?”
皇帝说:“朕说的不是这个!”
皇后漫不经心地说:“陛下,阆玉宫有小野猫千娇百媚,明荣阁有大白兔温柔娴静,您若喜欢,他们撒起娇来一定比我动人,您请去吧。”
皇帝猛地发狠把皇后拎进自己怀里:“你那位弟弟,如今也已是弱冠之年,朕有心栽培,要他随戚将军去西北,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心中叹了口气。
又来,又来。
皇帝在他身上使不出劲儿来,又开始拿他的家人不轻不重地威胁起来。
皇后说:“明日我亲自去刑科,向你的心上人赔罪。”
说着,他从皇帝怀中挣出来,扶着额头疲惫地想去榻上歇息。
刚走到榻前,身后忽然一股大力扑过来,狠狠地把他压在了床榻之上。
皇后羞愤气恼:“陛下,我答应向你的心肝宝贝低头了!”
皇帝咬住皇后的脖子,带着一点憋屈的怒意舔弄着,含糊不清地说:“那是两回事。”
这种事,他们已经做得越来越少了。
上次云雨,还是一个月前,皇帝喝醉了跑到凤仪宫撒酒疯,抱着皇后嘟囔你是哪宫的侍人生的这么好看。
那夜之后,皇后气得脸色发青,去绵山上打了半个月的猎才回宫。
第二天,日上三竿,皇后才醒过来。
他最近总是累得很,早朝也不爱去听政,晚上的折子也全让人送到了蟠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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