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上花开 (九九小白花)

剑身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发出了声响。

莫子曦的身子朝后倾倒，他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此处正是当年他与秦子桓一战以后误伤逍遥剑派弟子的地点，好似看见自己曾经死过的场景，子曦胸口上忽然又是一阵闷闷的，抓住楚睿的手不自觉紧了些。

“别看了。”楚睿察觉到他的紧张，连忙抬手遮住他的眼。

眼前的一幕幕骤然而止。

子曦眼前被他的大手覆盖，心情已经渐渐开始平复了。

我以为我死了这么多次理应能够不带任何情感地面对死亡，就如曾经身为莫染那样一般无惧无畏，然而如今已经不是这个样子了。

他开始本能地害怕死亡。

不是因为真的惧怕死亡那种生命渐渐消散的恐惧，而是因为惧怕离他而去他又会是孤身一人的恐惧。

此生既然已离不开彼此，俨然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子曦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彼此接近死亡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楚睿。

提审台之上，一抹红衣扎眼地站在素雅的白色高台上，面对面与眼前的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她一人就足够抵那三个人似的。

气场直接碾压身后几个坐着喝茶的人。

子曦和楚睿被带到了提审台中央，瞥眼就看见离自己几米以外的聂红菱，下意识朝她挥了挥手：“师姐————”

聂红菱将自己的辫子甩到脑后，听见子曦的叫喊，哼了一声。

遭了她的白眼，子曦却依旧兴致勃勃，抬脚就要走过去，身后的壮汉直接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子曦吃痛地喊了一声，瞪了壮汉一眼。

楚睿不想惹事，赶紧拉着他跪下了。

子曦看着自己跟他并排跪在一起的样子，又瞧见身后的人一脸的高冷，心里忍不住就要恶心他，便道：“楚睿睿，我们像不像是在拜堂的样子啊？”

身后的壮汉表情一滞。

楚睿笑出了声：“你高兴就好。”

子曦瞥眼看着壮汉的表情一阵青一阵白，不亦乐乎。

“聂堂主，你师弟意图包庇恶徒莫子曦，你还有什么话说？”台上三人之一的长老总算是发了话，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不漏地传入了聂红菱的耳朵。

她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身后喝茶观戏似的张玢和老头看了台上几个人一副严肃的样子，直接就当着三人的面开始闲聊起来。

他们就是把他晾着怎么着。

长老怒极，直接对着一旁的掌门林子和，以及逍遥剑派望君山首座徐长安，道：“莫子曦好几年前做的恶事实在让人不齿，鄙人认为，该受极刑！”

徐长安顿了一顿，道：“长老，此言差矣，虽说莫师侄是……弑杀了自己的师叔们，但后来也自尽赔罪了，此番不妥……长乐不会同意的。”

“但他与天隐勾结。”长老指着子曦的鼻子：“就是与天隐勾结才变成这个样子，前些日子又伤了玄清他们，如此行径，毫无悔意！”

一旁的徐长安听完他的话，抓了抓自己长长的胡子，不慌不忙道：“长老稍安勿躁，据长乐生前所说，莫师侄身上的天隐禁术是在与百指魔君交手以后方才染上的，这位前任清风堂主也可作证，单凭传言就认定，过于急躁了。”

老头会意，朝着徐长安点了点头。

长老一听，只好乖乖坐下，嘴里还在说：“掌门，你又是怎么一番见解？”

本来神情漠然地看着下方一群人的林子和转身缓缓看着跪着瞪他的子曦，嘴角微微扬起，道：“虽说子曦师弟……身染禁术是因天隐教百指魔君之故，但他染上此术以后为非做歹，甚至杀了自己的师叔们，其后还伤了凤舞山一群弟子，因此依旧还在我望君山恶人榜之上。”

顿了一顿，他看着子曦，露出了深渊一般的眼神：“既然还在恶人榜之上，我林子和身为望君山一份子，自然是觉得，此人该诛。”

底下纷纷传出了阵阵哗然。

“说完了？”聂红菱抬眸。

虽然是淡淡的语气，却足够附上无数人的议论之声传入眼前三人的耳中，人群总算是静了下去，聂红菱甩手：“笑话，我浮生涯的人竟然被你带到这里受审，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老爷子不成？”

“我已经说了那么多次，说得我都倦了。”她开口：“莫子曦已经是我派之人，望君山将他放在恶人榜上，就是与浮生涯对着干。”

“为什么不派人直接将他除掉，非要弄什么三师之审？”

听完她的话，众人纷纷往台上三人看去，仿佛是要等他们的回答似的。

子曦将头一歪靠在楚睿的身上，问他：“为什么？”

“逍遥剑派往年对付自己门派里的恶人皆是如此，林子和看重逍遥剑派的颜面，但是又克制不了自己对禁术力量的渴望。”

楚睿压低声音回答他：“天隐那里秦子桓靠不住，他一开始大概是没想将你带回来，而是将你引到绝命岭，将你弄成真正的天隐兵人。”

将他弄成第二个刘长乐。

迫使花偌作为大祭司研究出傀儡术亦是如此，借花偌之手除掉秦子桓，顺利对子曦施行控神，然后刚巧被一群赶来的逍遥剑派弟子看见，认为莫子曦正在伤害自己的掌门师兄。

这样就算莫子曦说出真相，一群人也是不会信的。

只是没想到以为被自己控在手心的花偌临时篡改血祭方式，自己当了傀儡术的掌握之人，这才让他措手不及吧。

措手不及之下，又被逍遥剑派一群人看着，只好将人带回去‘受审’，名正言顺将莫子曦带回去，然后给他定罪，反正莫子曦没了内力，他俩也跑不了。

想到这里，楚睿总算明白林子和不杀他的原因，因为摄魂的最后一层，就是嗜杀挚爱，达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如此处心积虑，实在是让人心惊。

他今日……就把这件事了结吧。

“莫子曦一天是逍遥剑派之人，就永世是逍遥剑派之人。”林子和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聂堂主……在今日特意来我逍遥剑派大闹，又该如何？”

聂红菱冷冷地看着他：“看来今日是谈不拢了，林掌门，你来过我浮生涯抢人一次，我今日来抢一次，咱们算是扯平了。”

语毕，她嘴角微扬：“我们浮生涯的人轮不到你们逍遥的人来教训。”

眼看即将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在即，一直跪在子曦身边不出声的楚睿笑了一笑，对着聂红菱开口。

“师姐，且慢。”

众人纷纷朝他看了过去。

楚睿现在的样子确实有点狼狈，本来素白的衣摆都是在天隐祭坛染上的血液，看起来触目惊心，可他依旧是目光炯炯。

“林掌门。”他开口，眼底像是附上了一抹寒霜：“我对林掌门坐在此处听审有些存疑，您前几日还没事跑到天隐去抓我和子曦，是不是太巧了。”

聂红菱听他开口，从张玢手中接过了一份画轴一抖开来，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众人不明白她的动作，就听楚睿开口：“林掌门你当真以为楚某这五年来什么都没查出来吗？”

子曦疑惑地看着他。

林子和眯起了眼：“楚堂主，今日受审的不是鄙人，而是莫子曦……”

“是。”楚睿开口：“但是你一直跟我对着干，我必将奉陪到底了。”

话音刚落，提审台上忽然吹起了微风，子曦惊觉自己的内力居然在缓慢恢复，众人见聂红菱将那轴画卷拿起来，抬眸就要读。

“天隐……逍遥……今日立下血誓。”聂红菱挑眉，露出了不屑的眼神：“林掌门啊，什么时候逍遥剑派和天隐立下血誓的？”

眼前的三人神色皆是不同，长老明显一愣：“你哪来的东西就说掌门与天隐勾结，一定是伪造的。”

“我可没说林掌门与天隐勾结。”聂红菱话锋一转，高傲地抬眸：“此处的名字……好像是你。”

高台下的众人纷纷爆发出一阵哗然。

“怎么可能？”长老显然怒极，子曦一听这栽赃嫁祸的桥段，连忙嘿嘿地笑着插上一脚：“长老啊……显然是有人出卖你啊……”

“一定是伪造的！你有什么……”

“且慢。”徐长安捏住额头，走下了高台意欲往聂红菱手中的画轴看去，老头也抬起头想要看个究竟，一群人研究了半响，徐长安眼底明显染上怒意：“长易，上面就是你的字迹……你怎么解释！”

长老一愣，眼神扫向林子和。

林子和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微笑，朝徐长安道：“师父……师叔的事情如此一张画轴表明不了什么，今日是审的子曦师弟。”

“不能一起审吗？”子曦邪气一笑：“长老，原来你跟我是一伙的啊？”

“谁跟你是一伙的？”长老吼完指着林子和：“没想到啊……”

林子和抬眸，眼神一冷。

“林掌门，贵派实在是擅长窝藏各种与天隐有关的恶毒之人啊。”聂红菱微微一笑，语气尽是嘲讽：“这不是与我派不相上下么？听说林掌门与天隐关系不错，如今看来是长老与天隐的关系不错……”

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