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上花开 (九九小白花)

再也不会。

一切……到此为止吧。






第37章 南疆（十一）
11.

“子曦。”楚睿在他眼前伸出了颤抖的双手央求他：“你过来好不好。”

子曦木然地坐在地上，已然看不见楚睿朝自己伸出的手，抬头看着自己上空充满黑气的场景，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楚睿睿早就抛弃过自己了……不对，他抛弃的是莫子曦那个可怜虫。

自己是不是莫子曦？

他怎么可能是。

他才不是莫子曦那个可怜虫。楚睿睿是觉得他也很可怜是吗？

“你现在一定很痛苦？是不是很想要杀人？”对面的人哈哈大笑：“不如你就杀掉这个村所有人发泄一下怎么样？”

他来，唤醒莫子曦内心的魔。

他来，唤醒莫子曦最不愿承认的自己。

“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初受人拥戴的莫子曦吗？”他开口，一手在他额间用力一推，嘲笑似的语气道：“你是个杀人狂魔，你早就不是莫子曦了。”

面对自己吧。

子曦瞪住他，眼里尽是厌烦的情绪。

这人好烦……好吵。

右手提起了水秀剑，剑意出鞘，在空中划了一个轮廓。

“飘渺剑法……”那人嘿嘿地嘲笑：“飘渺剑法就是取人命于无形，你忘了吗？你师父是怎么教你取人性命的？”

师父？师父没怎么教他。

教的是这幅身子……

子曦捂住脸颊，复杂的情绪在他胸口积累，脑海乱成了一团，他想，怎么什么事情都要关系到莫子曦，他讨厌这个人，他讨厌这一切，只想让这一切消失……

于是他抬手，喃喃道：“你好烦……去死。”

那人听他这么一说，缓缓道：“以我身躯，换我教昌盛。这句话，你听过很多次不是吗？”顿了一顿，露出了得意的笑：“你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求我的吗？”

“去死！”子曦朝他大吼，好几条带有黑气的剑意立即朝他劈过来。

凌厉而快速，企图取人命于无形。

眼前的人快速避过，也不理会身后被剑意刺中的随从发出多么恐怖凄凉的惨叫，抬手一个剑意飞了回去，子曦举起水秀剑大力一挥，朝他冲过来。

“也好，你先练一练手。”露出了诡异的笑，那人抬手从一旁的随从取出了一架琴，双手轻轻抚上琴弦。

琴音四起。

楚睿看着子曦奋力上前对着那人头上一劈，瞬间被他的琴音震飞，后退了好几步才妥妥落到了地上。

“莫子曦，你怎的还是五年前的样子。”他开口，双手凝起内力，推了一阵刺耳的声音，朝来人袭去。

子曦双眼通红，举起水秀剑挡住了他的琴音，两道力量相触，发出了很大一阵声响，子曦和那人都被这一击撞得后退了几步。

“怎么不使飘渺剑法了？”那人抬头，手上一晃，无数看不清的暗器朝他飞过来。

子曦看懂了他的招数，却没打算躲，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无形的暗器朝自己飞来，瞬时身上布满了一条条细致的伤痕。胸口似被人刺中一般，内力往上翻涌，他一顿，只觉得口中的腥味浓厚，嘴角溢出了一点血。

被伤成这样，子曦忍住疼痛露出了邪魅的一笑，满口都是猩红色。

“百指魔君。”他道：“哈哈，我还以为只是故事。”

传言而已，你就别当真。

谁人又懂一段传说……若不是往事，怎会是空穴来风？

百指笑了一下，却没再抚琴：“不打了？”

子曦抬眸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尽失，露出了探究的眼神，道：“什么是禁术？你为什么要抓我？”

“我并非是来抓你的，我只是让你明白如今你所处的情况……”对面的人将琴交给身边的人收起来：“如今为何你又想懂了？”

“有点痛苦？”他微笑：“不如……你来天隐教总坛绝命岭，跟我探讨探讨？”

子曦听他这么一所，下意识回头看了楚睿一眼，胸口堵得难受。

“子曦，别去。”他唤道。

百指随他的目光看去，了然半分：“你一直没有杀人都是因为他吧。”

“真碍事呢。”他目光凌冽：“我替你将他杀掉怎么办？”

子曦瞪大双眼看着他，已然充血。

按照现如今的情况，他很可能保护不了楚睿。

“你怕了？”百指道：“你已经懂了吧，他背叛过你，你何苦还粘着他不放？我建议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就去找我，可行？”

子曦没有出声，他只是摇头。

对面的人却好似已经知晓他会这么说，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你会来的。”斩钉截铁。

百指笑了笑，笑得子曦觉得阵阵毛骨悚然，他才招手让身后的随从跟上，使出轻功离开了此处。

宽敞的平地只剩他二人。

子曦抬脚朝他走去，步伐极度缓慢，终于走到他跟前的时候，楚睿抬眸看见，想要抓住他，伸出手。

子曦没有接过，他开口：“我不是莫子曦。”

楚睿双手在空中一缩，愣了一愣。

“我不是莫子曦，这样你还爱我吗？”子曦垂眸，却是空洞的眼神。

楚睿有点害怕这个样子的子曦，张口想要说什么，子曦却不想等他回答，又朝他问道：“你抛弃了莫子曦，为什么要抛弃他？”

“为什么！”他大吼，声嘶力竭。

像是用尽了全力。

楚睿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他知道总有一天子曦会知道的。

知道自己不是莫子曦……吗？

“子曦……”胸口还有点疼，楚睿只能抓住他长长的袖口，想要将他拉过来：“你过来一些好不好。”

子曦冷眼看着他，眉宇间已然有一丝不忍，脚上却不动。

“子曦,过来……求你了。”

这样看着，让他觉得好陌生。

脚步终是向前迈了一步，子曦心里到底还是不愿意看见他难过的样子，顺从了他的意愿，俯下身来。

楚睿奋力地撑起身子，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子曦也没有反抗，他甚至没有办法推开他，想想也许自己就是这么无法拒绝他的怀抱。

曾经给他带来那么多温暖。

“子曦，我说过，你只是我的子曦……不是莫子曦。”楚睿柔声开口：“我只爱你，不管你是莫子曦还是我的子曦。”

我多希望你不是逍遥剑派那个莫子曦。

那个背负着望君山的少年，那个他伤过的少年……

子曦只觉得全身寒冷，但这一次有别于上两次，他不再冷得全身乏力，也不再如断线木偶一般瘫软在地上抽搐。

他的心阵阵发寒，真的好痛。

比上次还痛。

“你骗人……”子曦只觉得自己受不了了，又是一口咬在他肩上，发泄了一阵后终于哭出了声：“你不喜欢我，你把我当成那个可怜虫来怜悯了是不是？你骗我！”

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

又是一阵头疼欲裂。

好疼！子曦瞪大了双眼，一把推开了楚睿，思绪已然混乱不堪，他抱紧了自己的头，听见自己低头：“我就不该来……”

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哪里都一样，都没有人愿意爱他……

当初摔死了不就好了吗。

“子曦，你停下！”楚睿在他耳边大喊，子曦却已经听不见，只是自顾自的歇斯底里，嘴里叨念着什么。

既然他已死，为什么还要来这个地方？

为什么还要呆下去？

楚睿只是骗他……楚睿根本不喜欢他……

好想死。

那就……成全自己。

他抬手飞起冒着黑气的剑意，朝自己的胸口拍过去。

嗖的一声从耳边穿过。

剑意迅速落下，子曦黯然抬头迎接自己选择的结局，顷刻之间楚睿大脑一阵空白，想都没想一个箭步朝他扑了过去。

温热的血液溅到了子曦的脸上，身上某个沉重的身子让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血。

“子曦。”熟悉的叫唤声让他一惊。

低头，楚睿正奋力伸手抚着他的脸颊，语气依旧带着温柔：“子曦……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痛……”

温柔的语气，像一把利刃狠狠划开他的心。

心中某种叫做悲痛的情感迅速爆发开来，子曦捂住自己发疼的心脏，眼眶渐渐湿润。

耳边嗡鸣作响，他什么也听不见……

为什么？你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

你明明……不喜欢我。

楚睿听他不回应，只是愣愣地盯住自己苍白的脸，心里又是堵得难受，后背的痛意袭来，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子曦头发，开口对他说了什么，自己却已经虚弱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子曦却看清了他的口型，开始害怕了。

他说：我爱你。

不是……

子曦全身开始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液的双手，某个与之相似的熟悉感朝他袭来，脑海里的画面与现实重叠，子曦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梦境里的自己，看着楚睿后背鲜血淋漓的样子，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发出了一声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