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 (一印一忆)

　　方才经过厨房听到府中的丫鬟讨论。

　　“侯爷现在还是住书房吗？”
“可不是吗？整整七年，没有侍妾，都怀疑侯爷有问题呢。”
“这话你可别让别人听见，侯爷可是会砍头的。”
“我知道，我这也就跟你说说。”

　　两位丫鬟声音很小，可胡碌在万象山学了几年的本事，耳力自然也见长，一字不落全被他听见了。

　　住书房，没侍妾？当年让自己陪|睡不就是幌子吗？

　　胡碌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书房。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胡碌整个人待住了。

　　房间里大大小小全是胡碌七年前的画像，桌上，凳子上，地上，但凡见得着的地方都有胡碌的画像。胡碌随手捡起了一副画，上面除了胡碌的画像还有批注：胡碌随我围猎。

　　那是围猎时胡碌的装扮，如果没记错，那应当是谢明焱最后一次带他出门，再出门，就是他“死”的时候。

　　胡碌小心翼翼地关上书房门，一张一张的捡起画像，认认真真的把书房收拾了一遍，像七年前那样。

　　画像有九十九张，胡碌拿起笔，站在桌前开始作画。

　　他画的是七年前的谢明焱。

　　谢明焱吃完饭后就去了百生楼，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回到了侯府，他只是要去见一趟孙晓生。

　　“侯爷，我们查到了十几年前的事了。”

　　孙晓生查的就是当年谢明焱父母之事。

　　孙晓生赶紧把自己查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个谢瑞卿表面上看是一个很正直的官，我们查不到他有任何的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只好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查到什么了？”谢明焱问道。

　　“他确实没有搜刮，可是他养了一帮死士，那些人替他杀人卖命，他的钱也全是从那些死人手里得来的。前一阵子京城的李大人遇刺身亡，至今也没有查出凶手，可我今日下朝后看到丞相府中的人去采买，用的是李家人的珠宝。”孙晓生一字不落地全都说出来了。

　　“你如何证明？”谢明焱又问。

　　孙晓生笑着说，“那珠宝有一些是我送的，还是早些年为了让他请太医救我家老母亲才送去的，自然印象深刻。”

　　“和我父母之事又有什么关系？”谢明焱不耐烦地说道。

　　“侯爷不必着急，我正要说呢，知道丞相府有死士后，我们去宗人府查阅了这十几年来悬而未决的案子，发现有一起特别古怪。那些死士杀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为丞相巩固地位或者为丞相拿钱，只有一个人，无钱无权，人却死了个干净，和李大人的死法一模一样。”

　　“谁？”

　　“一个太监。”

　　这时高泽开了口，“我们的人查了一下，他是当年领着丞相进宫的太监。”

　　谢明焱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就连周遭的氛围也发生了变化，“丞相真是好手段，当日抓到胡碌的母亲时，她告诉我抓他的人是将军府的人，我拼了命打击杨蒙，到现在让杨蒙在军营里做了个无实权的小官，到没想到，我竟是为他丞相府做了垫脚石。”

　　此时的谢明焱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战栗的气质，就连高泽此时也不敢开口，更不要说一个读书人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谢明焱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身边还有其他人，“行了，我知道了，你们留下来吃吧。”

　　说完谢明焱就转身出了房门。

　　孙晓生略带后怕地说道：“侯爷还真是今非昔比啊。”

　　高泽看着孙晓生：“感慨没跟错人吗？”

　　“我看人不会错，侯爷不会让我后悔的。”孙晓生笑盈盈地说道，全然忘了刚刚害怕地发抖的自己。

　　谢明焱回到侯府一句话也没说，直直地冲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他就看到书桌前的人，谢明焱一时语塞。

　　那人却张开了笑容，“怎么？少爷不认识我了？”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多久没听到这声少爷了？谢明焱看着胡碌，胡碌早已褪去了一身稚嫩，眼下的胡碌成了另一副样子：冷静，帅气，干净。

　　他不是没想过与胡碌重逢，可在谢明焱的幻想里，是他平定一切再去万象山把他接出来，让他不再担心。

　　绝不是危机四伏的现在。

　　“谁让你出来的？”谢明焱一想到胡碌有危险，话语也变得着急了起来。

　　胡碌停下手中的笔，把画拿给谢明焱，“少爷，你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谢明焱下意识接过胡碌的画，画中是七年前的在灯下看书的自己，谢明焱抬头看着胡碌，“你还记得？”

　　“从未忘记。”胡碌回道。

　　谢明焱不知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只好静静地坐着，仔仔细细地看着他想了七年的小葫芦。

　　胡碌看谢明焱这副样子，心里一紧，“少爷，我把你画的画收起来了，加上我这个就是一百张。”

　　谢明焱不知胡碌要说什么，但下意识想让他闭嘴，伸手去捂胡碌的嘴。

　　胡碌轻轻一退步，避过了谢明焱的手，接着刚刚的话说了下去，“少爷，你画这么多，怎么没想去找我呢？我可是心心念念了少爷七年呢。”

　　“念我？”谢明焱一脸狐疑地看着胡碌。

　　胡碌一摆手，“少爷英明，恨了少爷许多年。”

　　谢明焱这才恢复寻常的表情，冷冷地开了口，“回来找我报仇吗？”

　　“是啊，报相思之仇。”

　　谢明焱不知道胡碌还会说什么，只好起身撤出房门，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的声音，“少爷慢走，我就在这里等着少爷，哪也不去。”

　　死葫芦，胆也太肥了！

　　谢明焱没理会胡碌的话，关起门就走了。

　　刚走两步，谢明焱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走回房门。

　　他拿起书房外的锁头，把房门锁住了，咔嗒一声，像是锁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胡碌听到了锁门的声音，心里一笑：“少爷果然是很在意我的。”想着想着竟也笑出了声。

　　谢明焱在外头听到了胡碌的笑声，立马甩手离开了书房。这小崽子乱人心神的功夫倒是修炼的不错。

　　

　　谢明焱没有走远，他一人踱步到父母练武的院子里，这个院子早就不似往日那般凄凉了，这些年里，谢明焱没事就会带着酒来到这院子里，一坐就是整整一天，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被他一手收拾整齐。

　　现在这里花草茂盛，干净如新。

　　谢明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桌上还有几壶酒。

　　谢明焱拿着酒，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

　　喝着喝着谢明焱就醉了，往日里谢明焱也不会因为这点酒就醉了，大概今日是有非醉不可的理由了。

　　胡碌在房间里翻着谢明焱的书，时不时地添加一些批注，全然不在意自己是被锁在了房间里。

　　胡碌想起谢明焱白日里的样子，嘴角自然而然就蔓延起了笑容，如今的少爷，脸皮到当真是薄了。

　　夜深了谢明焱还是没有回房间，胡碌也不着急，自己脱了衣物滚上了床，反正来日方长。

　　胡碌许久没有睡在有少爷气息的地方，躺在枕头上，一时思绪万千，自己无端恨了少爷那么多年，一心想着就是下山报仇，如今真相大白，又该怎么去弥补少爷的这些年呢？

　　黑暗里胡碌翻来覆去睡不着，门口的脚步声让胡碌起了警惕之心，这是喝醉的人？

　　胡碌不知道少爷还会喝醉，赶紧拿起了枕头下的匕首，静静地听着房外人的动静。

　　房外的人走到房门口就没再动了，胡碌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想是那人在找什么东西吧，紧接着就是钥匙与锁碰撞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的刺耳。

　　是府里的人夜闯书房？

　　胡碌挪到门口，拿着匕首站在门口，做好了一刀毙命的准备。

　　外面的人推门走了进来，胡碌二话不说就一刀刺了过去，那人却好似料到了胡碌的动作，头一偏，伸手抓住了胡碌的手。

　　胡碌心里一凉，这人的武功比自己高了许多，正想着怎么能逃出去，就听到黑暗里对方开了口。

　　“我说小葫芦，你还真是来寻仇的啊。”

　　是少爷？！胡碌手一松丢下了匕首，却被谢明焱轻而易举接住放在了桌上。

　　“少爷你是喝醉了吗？”胡碌开口问了一句。

　　谢明焱没说话，摸摸索索的滚到了床上，还招了招手，“小葫芦快上来。”

　　胡碌也不管谢明焱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钻到了被窝里，与谢明焱同眠。

　　床的大小没有变过，胡碌却觉得这个床变小了好多，往日他一上床就搂住谢明焱的手臂，今天一伸手却没捞着，胡碌正觉奇怪，缓慢地掀开了被子。

　　谢明焱把自己团成一团，紧紧地缩在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