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相思一看,便知这是孟少游让自己邀请阿染同去。他将随信寄来的请柬取出,果见上面写着阿染的名字,不由暗自撇嘴。
明明是一家人,哪有写两封请柬的道理,显得多生分呀。
不过话说回来,孟少游成亲,也必然会将请柬送到乔家。大约过几日,家里就会来信叮嘱。
乔相思的母亲与孟少游的母亲是手帕交,闺中姐妹情深,只是俩人先后远嫁,此后悠悠岁月难以相聚,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好好聚上一次。乔相思估计,娘亲一接到信就会催着爹动身,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走得太晚。
更重要的是,既然知道孟府有良医,为了阿染的眼睛,也为了自己放心,自然是走得越早越好。
主意打定,乔相思提着今早特意叮嘱家人炖上的补品,又晃悠回阿染的面馆。
阿染此时正在打呵欠。
他的眼睛圆溜溜的,睁大了认真看人时总有种无辜的稚气。此时半眯着眼,眼角因倦意稍带微红,眸中水光点点,倒添了几分柔情绰态,颇为动人。
乔相思微微意动,面上也不由流露出几分心猿意马。
阿染久浸风月场,对其他事物或许懵懂无知,但对男人的欲望却最是熟悉。见了微微一怔,吞吞吐吐问:“你、你……”他咬住唇,终究没说下去。
乔相思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把补品放下,将信递了过去。
阿染暗自松口气,将信笺接过,没看懂。但后面的请柬上,“阿染”两个字却是再清楚不过。
“你要成亲了?”阿染彻底懵了。他发现,自己第一时间的反应竟不是为乔相思娶得佳人而感到开心,反倒是茫然失落更多一些。
“你不是认识我的名字吗?!仔细看看,上面写的是谁?”
阿染定睛一看,却是认出了孟少游。不过,他并没有想象中的肝肠寸断--或许是因为早已知道孟少游有了未过门的妻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预想过,当真知道他成亲的消息时,阿染已经能够坦然祝福。
他用手指留恋又爱惜地抚摸过请柬上的“孟少游”三字,心道自己的字果然写得不好看,配不上孟大侠的风姿。最后,却郑重地将请柬退回给乔相思,道:“你帮我谢谢孟大侠,我……我就不去了。对了,还要劳烦你替我送给他一样贺礼。”
阿染能看到光明的时间,此时不过只剩下短短三十余天,而他闭着眼睛做面条的练习尚未完成,如今也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路。这一来一去,若是半路上突然瞎掉,阿染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找到回来的路。
“他请你了,你却不去,还让我送贺礼,这算怎么个事。”乔相思直接将请柬丢回阿染怀中,“你的礼物,你自己送。我要忙的事情可多了。”
“这……”阿染为难。
乔相思狠狠心,道:“你真不想再看看他吗?”
这一句话却是触到了阿染的死穴。
阿染确实还想再见孟大侠一面。不然,此后漫长而黑暗的时光里,他害怕自己会忘记他的样子。
“左右我也要去,正好结伴同行,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乔相思见阿染若有所思,继续加大筹码,“况且,这一路上,途经面点之乡,能吃到许多好吃的。对了,我爹娘也会去,唉,他们不知道要在那里玩多久,我少不得要被派去干活,不知要忙多久。到时你的面馆会缺少最重要的一名常客,难道你一点都不会想念我吗?”
“嗯……好。”说不上是哪一点最终打动了阿染,他想到乔相思会去做正事,或许忙完之后就已经忘了自己,两人再见无期,也再不会有个人每天坐在面馆的那个位置上默默吃面,竟不禁心口一空,仿佛缺失了什么东西,最后点点头,问道,“你打算何时动身?”
“宜早不宜迟。”乔相思沉吟,“明天收拾行李,后日就动身。”想了想,又心有余悸道:“我看你明天就不要开张了!那些小妮子,一个个朝着我目露精光,害得我饭都吃不好。你别让她们来了。”
“开门迎客,哪有将人往外赶的。”阿染想起白日里乔相思在众美环绕中皱着眉的样子,忍俊不禁,“你也是,在家好好吃饭就好了,非要到这里来凑热闹。”
乔相思瞅着阿染,盯了他半晌。阿染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脸,乔相思叹道:“你真是一点都不会为我吃醋啊!”
阿染随口道:“今天来的姑娘们,论容貌都比不过你--”突然自知失言,忙住了口,朝乔相思傻笑。
乔相思却是眼睛一亮,干咳一声,装作漫不经心道:“哦,是这样吗?在你眼里,我最好看喽。”
“你确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一个。”阿染老老实实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便说要娶天下第一美人为妻。直到许久之后,我知道了你的样子,才知道你此言不虚。你未来的妻子,一定十分美丽。”
乔相思神色阴晴不定,许久后,方重重“哼”了一声:“我是不是该夸你有自知之明?”
阿染正欲开口,乔相思突然倾身,在阿染唇上吻了一下。
这个吻若蜻蜓点水,一触即分。阿染只觉心神剧震,心中似喜似悲,一时间呆愣住了。
“喂,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豁出命去救你吗?”乔相思道,“你既然这样有自知之明,应当分得清你与我的性命相较,孰轻孰重。”
“我命如蒲草,你贵若千金。”阿染轻轻道。
“不错。”乔相思干脆地承认了,“不说你与我身份之悬殊,财富之多寡,单论死后会牵扯多少人,你一点都比不过我。我乔相思一旦出事,会有父母悲痛,亲朋哀伤,为我叹惋可惜者不计其数;而你倘若在那天遭遇什么不测,连知晓者也不过寥寥,会为此悲伤的,只有一人而已。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救你了吗?”
这番话前后矛盾,无理至极,阿染茫然摇头。
“傻瓜,傻瓜!”乔相思嫌弃地摇头,不与阿染视线接触--也或许是为了掩饰晕红的双颊--最后紧张兮兮地顿了顿脚,才缓缓道,“因为,那唯一一个会为了你难过,乃至悲痛欲绝,觉得此后人生再没有意思,甚至无法顾及父母亲朋的,那个天下头一号的傻瓜,是我。”
乔相思或许是觉得丢人的话已经说到头了,索性也不再遮掩,抬起头,直直注视阿染异色的双眸:“你……明白了吗?”
阿染的目光中,却有许多乔相思看不懂的东西在闪烁。
最后,他轻轻垂下头。
“你明不明白不要紧,反正我是明白了。我这个人呢,一向聪明绝顶,触类旁通。我明白的道理,都会用一生践行,从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乔相思端出补品,用手背试了试温度,递给阿染,“喏,正合口。你吃完就早点睡,明天还有的忙呢。”
说罢,他缓步离去,留给阿染一个坚定而高大的背影。
走出阿染的面馆,方才高大的背影一下子泄了气。乔相思使劲抱着自己的脑袋。
我方才究竟说了什么蠢话?!中间还紧张地咬了一下舌头,该死的,阿染到底听出来没有?
他甚至都不敢回想,只觉脸上发烫,便一路掩面,逃也似地跑回府邸。
乔相思跑得太快,心思又太乱,没有看到阿染追出面馆,怔怔凝望着自己落荒而逃的背影。
“要是……要是早点遇到你,该多好呀。”
夜风如泣,吹散一句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五十五章路遇大雪
天色阴沉,群山连绵,蜿蜒山路上,一行车马匆匆。
阿染趴在车窗边,睁大了眼睛望着崇山峻岭,时而探出脑袋,仔细看路边一株长相奇特的枯树。
舒服倚在马车里的乔相思打了个呵欠,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一路了。”
原来,自两人上路,已经走了足有五六日。无论是过河还是爬山,阿染一直贪看沿路风景,一点都不觉腻烦。
听到乔相思牢骚,阿染扭过脑袋,同样认真地看看他,道:“很好看。”
“嘁。”乔相思权当这句话是在夸自己,在心里暗自高兴了一下,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这算什么,天下之大,不知有多少山峰雄奇,瑰丽之景超乎世人想象。过去我曾途经‘剑峰’,那是一座孤峰拔地而起,壁立千仞--哦,就跟一柄剑似的插在地上,非是轻功卓绝者不能上。当然,也可以多花点银子,让人在上面用吊篮将人拉上去。坐那个可好玩了,就是上面风挺大,不能随便张开嘴巴。有个练剑的门派驻在山顶上,他们那边种了一种很特别的茶树,春天新采的嫩茶以山巅清泉冲泡,带着股青锋出鞘般的清冽,虽然不怎么甘甜,却别有一番风味。”
阿染被乔相思描述的景象吸引,放下车帘,坐在他身边。遐想一阵,悠然神往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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