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拿着那观音看了看,玉质温润,莹然透亮,摸上去很舒服。不过他很快就放下了,道“王子送我这东西,不怕别人找我麻烦?”
越秀脸上有些着急了,他怕林悦推迟,忙道“不会的,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这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他倒是把林悦想错了,林悦把东西缓缓合上盖子放在自己的手边算是收下了,道“王子的感激我已经收下了,王子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越秀松了口气,他道“我就是想谢谢恩人,没有别的意思。谢恩人的救命之恩,也谢恩人在太子面前提起我,让我得以见天颜。为了找到恩人,我也让人多方打听了一番,还望恩人不要因此有所介怀。”
越秀在那天碰到林悦后,他派人去打探林悦的消息,只是一无所获,同时他又连续上书想要求见皇帝。他当然没有想过那些折子能入皇帝的眼,正当他琢磨着还能用什么方法见到皇帝时,皇帝突然派人宣他入宫。
入了宫后,他自然是痛哭流涕的替南诏说情,还隐隐透露了自己想回南诏的决心。他在南诏毫无根基,他需要大齐的支持。
大齐皇帝当时并未说什么,只是让他安心在京城生活,有什么缺的,直接开口。越秀听了皇帝这话,倒还真安下心了。他被人欺辱这事,他不信大齐皇帝不知道,不过这些欺辱比他在南诏受的轻多了,他已经习惯了。既然现在大齐皇帝开口了,想必那些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了。
皇上最后还告诉他,他写的那些折子都被人昧下了,还是太子偶尔看到了,才在自己面前提起了此事。
越秀闻弦知雅意,自然是一脸感激的谢过齐染,这次入宫被越秀看成他和大齐达成某种协议的第一步。
在他离开皇帝宫殿时,同他一起离开的那个骨竹般的太子悠悠道了句“其实也是林悦入宫前恰巧碰到了王子,便在孤耳边提了一嘴王子受了委屈。父皇已经派人呵斥安大人了,以前的事王子万不要放在心上。”
越秀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自然不会表露出一丝不满,或者是现在不能表现出一丝,他只当没听到后面的话,只一脸惊喜道“被恩公所救,越秀一直想报答恩公,只是不知恩公是何方人,还请太子殿下告知。”
齐染道“一句话的事,孤自然不会隐瞒,林府的林悦便是了。”
越秀得知了林悦的姓名,又特意让身边的人去打听了一番林悦的事情,这才登门。
林悦道“王子要谢应该谢太子,是太子想到了王子,不是我的功劳。”越秀固执道“我自然是感念太子恩德的,不过恩人救命是事实,越秀心中甚是感激。”
林悦发现越秀在自己面前有点不一样,好像是没了那一层用懦弱包裹着的外衣。他人仍旧瘦弱,但人却满身希望。林悦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心底却还是相当敬佩这样人的。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人,只要有微弱的希望,他都能紧紧抓在手里,把它变成一个耀眼的光团。
越秀因为生活逼迫,他很会看人脸色,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林悦虽然很少回应,脸上表情也淡淡的,越秀自己却很满足。
越秀在林府上呆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便被林悦让人送出来了。出了林府,越秀朝林悦所在的位置看了眼,而后又缓缓收回目光。林悦是他在大齐遇到的第一个对他和善的人,他从出生到现在,能活着都是靠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会被人救。
林悦是第一次向他伸出手的人,一个大齐人。
越秀停驻了下,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林悦去东宫时,发现东宫气氛有点压抑。宫女太监都小心翼翼的,就连齐染身边的贴身太监吉祥神色都有些难看。
林悦皱了下眉,吉祥看到他后,低声快速道“可能是再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忌辰,太子有些伤心过度。昨晚突然做了噩梦,今早心情不大好,连早膳都没有用,林大人今日可莫惹殿下了去。”
林悦有些无语,他道“我惹他干么?不要命了。”吉祥的脸顿时有些苦,就冲着林悦称呼齐染为他,他就想拦着人不让他进去。
林悦不知吉祥的想法,他推开大殿的门便走了进去。齐染正在练字,地上废弃了一地进贡而来的宣纸。林悦蹲下捡起一张看了两眼,发现字写得挺好,不知道齐染为什么看不上眼。
他这些天白天在齐染这里,晚上懒得乱跑了,也不知道齐染夜里梦见了什么,一大早把人吓成这模样。
齐染又写废了一张纸,他扔在地上,准备铺新的宣纸。林悦道“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都发泄到纸上也没用啊,还不如说说呢。”
齐染顿了下放下手中的笔,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梦魇了。”
林悦哦了声,走到门口让吉祥准备些粥和点心送来,吉祥看齐染没吩咐有些不敢动,最后想着齐染饿着肚子一天也不行,咬牙跺了跺脚去了小厨房。
粥和点心是现成的,吉祥以最快的速度端来了。林悦道“你们都离的远远的,今天我服侍太子殿下用膳。”
吉祥应了声,把殿门口守着的人包括他自己都赶到了一边。
林悦把东西摆好,看着齐染幽幽道“梦魇只是个梦,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了,你何必多想。天大的事难道有吃饭重要?身体是自己的,伤着了可没人心疼。”
齐染嗯了声,然后坐在了林悦拉开的椅子上。他喝了半碗粥,点心一块都没吃。大殿之内寂静无声,掉根针似乎都能听得见,齐染放下勺子突然开口道“梅妃病了,昨天我去文央宫看望她了。”他身边服侍的人无数,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这话的人,有着特殊能力的林悦,可以硕是最好的听众。
梅妃是齐瑛的母妃是齐染养母这事林悦已经弄清楚了,他道“那又怎么了?”
齐染道“梅妃娘娘让我想到了母后,只是母后薨逝时我还年幼,根本不记得她的模样了。梅妃娘娘大概是病的很了,她抓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对她和七弟有所误会。”
当时齐瑛也在,梅妃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看着自己说“太子可曾听信些谣言,误会我和瑛儿对你有所图,觉得斐家与太子殿下不同心,所以才拒了斐家的婚事,也对我和瑛儿有了隔阂?”
齐染知道梅妃这是在试探自己,若真病的糊涂不知事,就不会等宫女太监都退下后,才问这些。他自然是否认了,他道“梅娘娘对孤的感情,孤知道,自然不会为了一点流言蜚语就伤了自己同梅娘娘和七弟之间的情分的。”
齐瑛也道“母妃,你想多了,三哥不是这样的人。”齐瑛从落山行宫回京后,便被皇上安排到了兵部历练,这些日子他们兄弟见面很少。
林悦在东宫呆了这么久,都没碰到过齐瑛一次。其实齐染对这情况很满意,不碰多见也好。
梅妃又对着齐染说了很多话,讲到了齐染小时候,也讲到了齐染的母后,梅妃道“这话虽是无礼,但我自入宫便把太子看做亲生孩子,太子万不可听信谣言和瑛儿生分了。”
齐染和齐瑛自然是答应的。
梅妃恍然中又提到了斐安宁病了,斐家请了御医,御医只说郁结于心。梅妃说这话时,幽幽看向齐染,那样子仿佛再说,只要齐染去一趟斐家,看看斐安宁,她的病就能好那般。
齐染只做不知,道“表妹既然病了,孤便求父皇让王科前去为她诊治便是。梅娘娘尽管放心,表妹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梅妃含泪点头道“这也好。”
而后梅妃喝了药有些累了,齐染同齐瑛一同离开。齐染回东宫,齐瑛跟着,一路上齐瑛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了东宫后,齐瑛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三哥,这事虽然不该我开口,但我还是想问问清楚,你选太子妃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瑛听过梅妃说斐安宁成为太子妃的事,他觉得这是一件喜事,没想到齐染最终拒绝了。
后来因为春猎,他便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梅妃今日会提起。而斐安宁那病一听就是心病,他倒也能理解,斐家这些年一直拒绝别人提亲,就是为了太子妃之位。现在位置没了,斐安宁也就成为了她人嘲笑的对象。
齐染淡淡道“这是父皇的意思,安宁表妹的性子不适合成为东宫太子妃。”
齐瑛哦了声,又道“三哥,母妃心思纯善,她心忧你也担心斐家,你不要多想。”
齐染轻轻一笑道“放心,我不会多想的。你在兵部行走,有空给舅舅带个话,让他们安心给表妹看病。”
齐瑛应下。
当晚,齐染便噩梦连连,龙袍和谋反书信在东宫被搜出时的愕然,天牢暗无天日的惊恐,斐家支持齐瑛的恍然,斐清战死沙场的信息,最后喝下毒酒后生死不知的滋味,一瞬间全部涌入了梦中。
他在梦里浮浮沉沉了一夜,天亮时醒来,周身全部是冷汗。
林悦看着齐染的样子,道“梅妃娘娘有自己的儿子,有点心思也是应当。只是我有点不明白的是,太子殿下也清楚这些,要不然也不会做下那些事。既然这样,太子又为何这般神态,难道是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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