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后几天刚好闲下来,可以陪你一起上课熟悉。”花慕之脚步一顿,示意他看看前面。
远处似乎有个园子,里面传来好些啁啾的声音。
“后宫有一条月牙河蜿蜒而过,西宫一个花园,东宫一个鸟园,”他不紧不慢道:“平日里闲着没事,也可以去逛逛。”
越亦晚跟着未婚夫牌导游逛了一圈,中肯的评价道:“这儿僻静又环境好,适合再读个博。”
上午只是逛了一圈,然后量尺寸准备做衣服。
中午简单用了些午膳,菜点都清新又摆盘雅致,花样多口味淡,就是分量有些小。
朝明殿虽然有几百年的历史,但如今里面的装潢算东西结合。
既保留着古典的含蓄之美,细节处皆如精细的工艺品,又不拘一格的做了落地窗和扶手梯等设计,却也没有突兀的感觉。
附近的老树都年纪大到难以环抱,落叶松伴着古柏犹如安静的侍者,偶尔还有小松鼠冒出头来,再一溜烟的跑个没影。
午休时间打了个盹,再一睁眼还以为是穿越了。
等用过下午茶点心了,他们又一起去了抱朴殿的侧殿,开始正式的礼训课程。
花慕之坐的颇为端正,俨然一副好学生兼助教的模样。
白天的那位女老师再次出现,开始介绍不同的称呼,皇室的宗族关系,以及仆人的区别。
女官和男侍都分了四个等级,有严格的服饰色彩限制,以及出入场所限制。
一等的御侍可以服侍更衣和系首饰,帮忙处理需要贴身的东西。
最末等的选侍只能打扫庭院、整理房间,平时活动轨迹会完全避开宫廷的主人们,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就像家养小精灵一样。越亦晚默默腹诽道。
他戴着眼镜,全程边听边做笔记,字迹清秀飘逸,还写了各种备注画了重点。
不光等级表纹饰表列的清楚明白,连不同场合不同亲属的应答也画了箭头图解。
花慕之表面上不动如钟的听着老师训导,其实在偷偷瞟他在本子上画的两个小人儿。
一个穿着流云纹小袍子,还有个穿着风衣拿着糖葫芦。
挺可爱的。
“下面,我将再陪您温习一遍。”老师颇有威仪的咳了一声,示意越亦晚集中注意力。
“已经记清楚了。”他晃了晃笔道:“您考考我?”
老师愣了一刻,直接拍了拍手,旁边有四个穿着不同形制衣服的侍从走了出来,充当活体试卷。
越亦晚回答的利落清楚,甚至都没有犹豫。
他昨晚把资料预习了一遍,小册子里的都全花时间背下来了。
花慕之原本以为自己是来救场的,等他搂不住局面的时候可以帮忙解场递个词儿,没想到他学得明明白白,就差出张重难点考卷了。
笔记本上写的速记口诀好像还真的很管用……自己小时候要是知道有这个法子就好了。
他忍不住又偷偷瞅了几眼画着小人儿的笔记本。
“您看,是都学懂了吧?”
嗯,一题不错,连还没讲过的鞋子的区别都指出来了。
老师怔了半天,为难道:“可现在才讲了三十分钟,还有接近一个时辰的课时。”
“我们可以往后学,”越亦晚翻了一页笔记,推推眼镜道:“您尽管讲,记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皇太子:我都准备好帮你作弊了,你居然自己学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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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皇室的繁文缛节,那就跟唐诗三百首一样。
讲究、别致,然而并背不完。
君主立宪制推行了多年,西方文化与传统文化碰撞融合,宫里接待宗亲是一套习惯,和外国友人又是一套规矩。
六七种叉子勺子用法各不一样,法餐中餐的进食顺序也颇为不同。
然而越亦晚花了些功夫,编口诀找要领,愣是全都给顺下来了。
这好歹比当初背面料来的快。
什么塔夫绸乔里纱珠皮呢,半夜做梦都在拿脸蹭衣服。
如今宫里的规矩已经算少了很多——外头的平民都五颜六色想穿啥穿啥,宫里贵族们还顽固死守只显得荒唐。
但仆从之间还是等级森严。
他们都是被层层选拔上来的优秀人才,哪怕以最低微的身份在宫里呆个一年,出去了也有大把的富贵人家争着请他们做管家。
临都甚至专门建了个管家学院,用来培养专业的人才。
越亦晚花了半个小时顺熟了皇室宗谱,又把所有纹饰和称呼顺了一遍,用餐礼仪也记得明明白白。
冯老师颇有些恍惚,后半程讲的都有些急促。
她当礼仪老师二十多年,教了好些贵族子弟,但大部分都听得不情不愿,恨不得把要点用勺子喂到他们嘴边,人家还不一定肯嚼一下。
这新来的越先生虽然看起来像个社会青年,染着头发打着耳钉,但意外的规矩和配合。
——他学得简直太快了。
根本不用多解释第二遍,甚至还会主动提问题。
冯老师简直想抹着眼泪给他发三好学生的奖状。
笔记做的那确实又工整又漂亮,学什么都条理清楚的很,这孩子太省心了!
等两人再走出抱朴殿的时候,越亦晚俨然已经进状态了许多。
之前还有些陌生的新世界好像突然跳出了各种说明和图标,各种禁忌和红线都明明白白。
各个角落的仆从也和NPC般有了称谓,能从他们的衣袍上看出功能差别。
花慕之陪他往寝宫的方向走,忽然瞥见曹总管捧着一盘衣服,像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新衣。
越亦晚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早上接自己的那位管家老爷爷,这回没有贸然行礼,只面带笑意的微微颔首。
老爷子守在朝明殿的门前,行礼后不紧不慢地说明了来意。
由于明天就要觐见帝后,宫里临时为他赶制了一身还算得体的古制常服,现在最好试一下大小,方便及时修改。
越亦晚应了一声,曹总管身后的两个御侍便接过托盘缓步上前:“请在这边更衣。”
他们去了侧卧的屏风里,帮他换下T恤衬衫,甚至亲手帮他解开鞋子的绑带。
越亦晚在这一瞬间只感觉有四只手在同时碰自己,试图躲一下:“我……我可以自己脱的吧?”
他虽然家里条件不差,但也不至于混到脱衣服都要人帮忙的程度。
“您以后就习惯了。”面皮白净的小御侍笑道:“只用张开双臂,其他的由我们来。”
现在宫里讲究人权平等,也不用再用鄙称了。
——然而有什么区别呢。
越亦晚感觉自己因为紧张,几乎浑身的毛都要炸开,然而还跟稻草人似的张开双臂,任由他们两人给自己穿里衣围系带。
甚至连穿袜子都不用自己来——直接抬脚再落下就可以了。
这是堕落的开始。他默默地跟自己说。
晚晚,你马上就要从一个万恶的资本家后代堕落成封建主义接班人了。
等一身罗袍穿完,各种系带也隐在了宽大的衣褶间,裆部和肩部都颇为透气和宽松。
越亦晚活动了一下,发现裤子并不会往下掉,显然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御侍半跪在一侧,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放了一双奇怪的鞋子。
“这个是……”
“是棠木锦帛屐。”御侍耐心道:“您穿的时候注意重心,两个屐齿都位置靠后。”
他点点头,抬脚穿好了木屐,在搀扶下走出了屏风。
等隐约找到感觉了,他才试探着松开御侍的袖子,跟小白鹅一样晃晃悠悠的走向落地镜。
这一身长袍是樱草色绣白羽孔雀,料子着实轻透又温软。
触肤感相当好,内衬也许是真丝。
越亦晚看着镜子里的青年,张开胳膊左右转了半圈。
宽大的衣摆也随之旋起,孔雀的长羽如同开屏般荡漾开来。
他孩子气的甩着宽大的长袖,跟麻雀学飞似的扑棱着胳膊,拖曳的长袖也跟翅膀似的上下摆动。
玩着玩着一瞥镜子,忽然瞅见花慕之出现在了门口,后者刚好过来接他去楼上用晚膳。
“咳。”某人开始观察旁边的古董花瓶:“我什么都没看见。”
越亦晚没玩够地又扑棱了两下,云袂随风摆动,刺绣的羽翼也愈发有层次感。
“看见了也不要紧。”他略有些晃悠地转过来,试图往花慕之的方向走。
平时走路都是重心靠前,现在突然要改成重心靠后,总有种要栽下去的感觉。
他一没留神就崴了一下,花慕之快步过来接他,刚好一把给扶住。
在他们靠近对方的那一刻,轻浅的梨花香气散了出来。
清幽里带着些许的甜味,却又似有若无,让人忍不住想闻到更多。
越亦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都快靠在他的怀里了,严肃了神色辩解道:“我很正经的。”
花慕之笑着点头:“嗯,很正经。”
他任由对方扶着自己的胳膊,教他怎么调整步伐的起落。
越亦晚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走的还是有些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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