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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丹心 (眉如黛)




他喻炎……极擅长剜心不死之术。


只要及时运转功法,剖心后不嗔、不笑、少食、多憩,日日悉心保重,便能一日复一日的苟延性命,直至寿终正寝。


他此时极想问一问当年道场上,无论如何不肯解囊的散修:你看,这功法不是极好,当年只消几十灵石,为何不买?


此法不是极好吗?只消剖开胸膛,取出青翎,就能下山。拿一窟窿皮肉之苦,两碗心头热血,换喻炎此人尚在人间,这不是极好吗?


虽是有些小小瑕疵,运功之后,不能恣意欢笑恼怒,但性命犹在。


今日性命犹在,明朝飞光来寻,岂不美哉?


终究是自己小胜一筹啊。


喻炎千百个念头转过,嘴角不经意间浮起一抹浅笑,也在此时,原本止了血的伤处,又开始有淋漓鲜血滴落。喻仙长脚下一顿,自己拿手捂了片刻,看汩汩鲜血从他指缝间淌下,自己也心疼得紧。


他极轻地抱怨道:“不笑了,不笑了。”


人在原地缓了一阵,等剧痛稍缓,流血稍止,然后才慢慢往前走去。


如此又艰难走了数百步,每一步都溅了血痕。


喻炎一面走,一面无声提点自己:要牢牢记下,从今日起,不能乱气,不能乱笑。


不能笑。


与此同时,他脑海当中,却忽然闪过方才拈在指尖的一根鸾羽。


那根青翎当真好看,翎毛根根舒展,颜色青青湛湛,几如春色晕染胎骨……即便是沾了血。


可喻炎依稀记得,数十年前,结契那日,飞光还陷在血池当中,半身化骨。


当年那具骨露羽枯之躯,只剩了些许一点羽翎。一眼望去,大多色泽黯淡无华,翎羽残缺不全;恐怕只有极少的几根,还保有湛青颜色。


喻炎今日才知道,原来飞光当年,特意选了好看的一根给他。


原来飞光当年就已经愿意了。


可笑自己竟要剖开胸膛,取出来看一看才知,飞光当年原来是愿意的。


你说,他刚知道了这等快活的事……人如何能不笑呢?


喻炎弯起那一双笑眼,哈哈笑了一阵,他笑道:“飞光我……早知道,这么多年……”


喻仙长心口又是一阵濒死之痛,他低下头,看见伤处鲜血涌出,身形晃了一晃,人再也坚持不住,跪倒在这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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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光仙君神识昏沉间,隐约又梦见喻炎了。


喻炎在他梦里,乱发堆在颈间,衣衫残损不堪,满襟满袖的污血,一个人在乱林当中徘徊。


自己每每想走快两步,与那人并肩同行,却总也跟不上,总也摸不见。


飞光就这样,跟着喻炎身后,走了极长的一条路。


他试着叫道:“喻炎,是我。”


可喻炎始终不肯回头看他,只断断续续唱着:“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酒已都醒……”


飞光在这梦里困了许久,身上偶有细密疼痛传来,都难以令他分神。


他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在何时梦见过这一幕呢?


他不住地细想,自己在何时见过这一幕呢?


也不知耗了多少光阴,飞光猛地驻足。


他突然想到了。


是了,在自己第一次用天机简卜算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凶兆。


他预见过喻炎化为孤魂野鬼,游荡在万霞山。


只是,后来再卜,不是变了吗?


飞光脑海中骤然一片寂静,隐约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


他竟是生生吓醒了。


待飞光长睫颤颤睁开,发现自己正沉在寒潭潭水里。


许是先前某一刻,委实痛到极处,这才坠进水中。


飞光举目四望,就见潋滟水纹,缓缓鼓动广袖宽袍。


满目浓郁欲滴的青碧水光,这单袍已是其间唯一一点素色。


而他是这数丈深潭里,浸没的唯一一个人。


飞光长睫又是一颤,等神魂稍定,情之所钟悉数忆起,前尘往事也随之而来,人想着想着,禁不住嘴角微翘。


只是……周围为何这般冷呢?


飞光沉在水中,短短片刻,已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他暗惊潭水冰寒入骨,免不得分水而上,须臾便浮出水面。


可等飞光趴在水中横斜老枝上,透湿单袍紧裹身躯,长发随水波荡开,身上又冷了数分。


当真奇怪,他是水属灵根的青鸾,浸在水里,为何会这般的冷呢?


飞光几度紧咬银牙,仍是上下牙关打架。


人强忍了片刻,终究还是长身而起,在地面上默诵口诀,拂去身上湿气,再披上一件厚实鹤氅。


谁知此番折腾过后,那股彻骨寒意犹在,令飞光周身冷极——


这等咄咄怪事,真可谓毫无道理。


自己天生仙鸾灵体,敢称肉身强横,经过万霞山数年休养,不单道法臻于圆融,修为也重回巅峰……


他为何会这般畏寒呢?


莫非是身上伤势沉重?飞光借着这一线灵光,低头自顾,翻来覆去,才从身上寻见几处擦伤,想来是替喻炎分担所致。


以飞光仙君如今修为,纵然替人受过时皮开肉绽、十分疼痛,只要催动灵力运转,不多时就能痊愈。


既是如此,他为何会冷呢?


飞光记挂着喻炎那一卦凶兆,只匆匆想了片刻,就撇下千头万绪,拢紧鹤氅,施法从洞中掠出。


洞外虽已天光大亮,却是将雨不雨之日。满山沾衣欲湿的浓白雺雾,兼有瑟瑟山风拂面,比洞中还要冷上数成。


飞光御风寻了片刻,脸上便冻得煞白,越发衬得他眉目乌黑,玉骨冰肌,容颜极盛。


他冻得委实受不住了,只得落在杂花乱草间,于背风处放出神识,用两人结下的末等血契寻人。


待他这缕神识沿血契散开,才寻了一刹,就在半途扑了个空,仿佛是契约已断似的。


飞光不由得愣住了。


仿佛是放了半天的彩画纸鸢,收线时一看,才知道尽头纸鸢早断、空余手中丝线似的。那是无可言说的心悸和天旋地转。


但喻炎不至于这般气他,想来是错觉罢了。


飞光如此定了定神,将神识再度附在血契一端,又一次顺着契约羁绊往前寻去。然而这道残契依旧半途而断,就断在万霞山道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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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光仙君便依稀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冷了。


身旁草木繁盛,千涧飞瀑,他一个人如处霜天雪地,冷得呵气成冰。


他怎能不冷呢?


与喻炎结契以来,近三十载年光,都蕴养在那人心上,受火属灵根寸寸熬煎。


他先是觉得热……而后还是热。


是喻炎身上太热了,也把他一点点焐热。


即便喝了冷酒,手心仍温热;凉水泼面,目光仍滚烫。


一转眼,都热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有些怕冷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再暖着他,永永远远蕴养下去?


为何要解契呢?


解契……不是极痛么?


飞光想不明白,天道的诸多不可为,凡人的万般不得已,他总也想不明白。但飞光亦会难过,难过到极处,亦会揉眵抹泪。


他脑海中千思万绪闪过,最终都化作伤心一念。


剜心取羽,强解血契,万死一生。都这样气他了,喻炎究竟是作何打算?


不是说过,要待他极好?


初初结契时就说了,会待他极好。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让我这般的难过?


飞光一面冻得颤栗不止,一面无声垂泪、气得切齿。


他誓要问问,喻炎为何舍得解契,纵使碧落黄泉,也要擒住人好生一问。


他也要问问,是谁逼得喻炎解契,是谁敢如此?


此念既出,飞光人身渐隐,取而代之的是乱草杂花间绽开的一片青光。


这光照得人间不知昼夜,世上难辨晨昏,与飞光全盛时身形仿佛。


随着满天青光团团围簇,有无形巨力以天地为炉,将青芒投入炉中,如精金良铁千锻百炼,许久方为一羽,良久方成一爪,最后才凝实出神鸾轮廓。


如今这一团鸾形青光,振翅一掠,就高在青云之上。


附身一冲,已落到万霞山道宫飞檐。


随着这一落,偌大道宫随之一震,顷刻间翘角飞檐破损,琉璃瓦顶崩裂,爪下土灰簌簌而落。


道宫前还有散修徘徊不散,见了这青鸾幻光,都长拜不起;长老携弟子疾步而出,也拱手而立,喃喃不敢作声。


飞光幻化的这团青影,静静栖在琉璃瓦上,犹如殿宇飞檐上雕刻的一只瑞兽,片刻之后,才口作人言,它问的是:“喻炎怎么不在此处。喻炎呢?”


底下一时无人敢回。


这幻象等得逆翎竖起,通身清风碧水的气度,顿化作风翻火焰。只听得长长一声凤唳,半空中,飞光隐匿已久的真身骤然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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