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雍高帝纪 (我勒个深深去)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我勒个深深去
- 入库:04.09
“叫司州司马,还有前将军来见我。”王晟起身道,“慢着——”
他扯过油衣披在身上,“叫他们直接去寿安,我在那等他们。”
袁沐和秦恭赶到寿安县的时候,王晟站在河坝高处,寿安县令正在一旁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看样子十分着急。两人走上前,王晟便若有所感般转过头来,见了他们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洛水沿岸多处决口,已有数县受灾,寿安最为严重,河水最高处已经没过房屋。当下最紧要之事,就是修堵缺口,加高堤坝,秦将军,我要军士三千人,修筑工事。”
这时雨大风猛,王晟对他几乎是用喊的,秦恭也高声应道:“是!”
王晟点点头,又对袁沐道:“袁司马,你久在洛阳,对各县情况都比较熟悉,此事便由你负责。我已差人将洛阳的情况报于王上,请王上差治水官来,不日便到。”
袁沐对他作了一揖,应了下来。
王晟看着他,又道:“此事关系到数万百姓,袁司马——”他顿了顿,沉声道:“万望以大局为重。”
袁沐也看着他,片刻后应道:“下官晓得。”
王晟叹了口气,转身看着水面。只见白水接天,雨落如帘,怒涛翻滚而起,又直落而下。洛水从决口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汪洋四散,顷刻便淹没了良田、房屋、牲畜。风声、雨声、水浪声、哭号声,卷在一处,从四面八方齐涌上来,让人心寒不已。
“不是已经打开水闸放水了吗,怎么溃堤溃得这么严重?”王晟皱眉道,看了县令一眼,县令眼神一闪,低下头去。王晟疑心顿起,随手将脸上的雨水抹净,喊道:“叫司法判司去刺史府见我!”
洛水在多处决口,不止是寿安,更有福昌、偃师、巩县等数个县受灾,王晟一连到了数个地方,入目尽是一片汪洋。他拨给秦恭的兵士,从最开始的三千人,涨到一万人,最后又变成三万人,日夜赶工,历时三日半,才终于将河堤修好,把汹涌的洛水给逼在狭窄的堤坝间。各县纷纷打开水闸泄洪分流,总算将洛水暂时稳住,大水慢慢退去,只留下一地狼藉,黄泥淤积,盖住了本来的一切,房屋尽数倒塌,只有几根芦苇孤零零地立着,触目一片凄凉。
王晟心里松了口气,身体便立刻垮了下来。
这三日他总共睡了不到五个时辰,只要醒着,就要么是在处理政事,要么亲临各县检查防务,他对自己这副身体心知肚明,知道这样下去发病只是迟早的事,只是能拖一天便是一天,每天药是一碗碗地喝,一回刺史府,便烧了手炉压在肚子上,这样倒真是拖到了修好河堤后才发病,倒也没误了正事。
他此番既受了凉、又受了累、兼又思虑过重,一口气犯了所有的忌讳,旧疾发作时便同这次的洪水一般来势汹汹。他疼得受不住,不得已叫来李太医施针,将两个人都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才勉强止住疼,总算将腹痛压到了尚可忍受的程度。
李九见状便端来粥,劝道:“丞相,用些饭吧,垫垫胃才好服药。”
李九同李七一样,原本是刘符的近卫,王晟来司州赴任之前,刘符便将他赐予王晟,命他近身服侍。王晟看到他,就能想起那一日刘符为他送行时,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景桓,你这一走,我可一年都见不到你了。李九这小子干事利索,有他在你身边,我也好放心。”王晟看着李九,恍惚地笑笑,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眉眼间又泛起忧虑之色。他接过碗,有心想多吃一些,但没吃几口,胃里就胀得发疼,倒是无福消受了。
他将还剩一半的粥还给李九,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半躺在塌上,一面一下下轻抚胃腹,理平胃气,一面在仍旧连绵不断的绞痛中断断续续地想着事情。
黄河自古便水患严重,洛水为其支流,自然也时常闹灾。但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魏国国都附近有过这么重的水患。到底是魏国瞒了下来,还是确实只是今年格外严重?魏国旧臣众多,想弄清此事倒也不难。
在此之前,早有人治理过洛水,分渠立闸,用以分流泄洪,储蓄洪水,灌溉农田,更设下数个水门,以减弱水势。如何这次便一溃至此?这些水闸和水门的情况,当真如之前地方官上报的一样吗?他已命判司去各县调查,料来过不多时便能见分晓。
袁沐、袁沐,哎……王晟想到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袁沐原本是魏国重臣,一朝国破沦为臣虏,便成了一州司马,位居五品,与从前相比,堪称有云泥之别。此人确有才干,但也自恃才高,对此总有怏怏之意。此人虽无大德,却有实才,平心而论,王晟未必不想提拔他。但他能否担当大任,尚需时日观察,他若是自己沉住气,日后自然前途无量,只盼他不要意气用事才是。单从此次治水来看,他倒也不失为可担大任之人。
还有王上……王晟的眉头蹙了起来,手上微微加了些力气。他病得实在难受,便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他闭着眼睛,漫无边际地想着,心绪不知不觉便又绕回到洛水来——王上从长安派来的治水官,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王晟一件一件地想着,终于撑不住疲累,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长安宫中,这几日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上一次王晟从长安回到洛阳不久,宫中便添了件喜事。杨婕妤与萧婕妤在去年同时有孕,算算日期,原本该是杨婕妤先生产,但萧氏不知如何不小心,居然动了胎气,胎儿便早产了。
那时刘符被吓得不轻,在外面守了大半日,听着里面的痛呼声、安慰声、宫女们手忙脚乱、打翻铜盆的嘈杂声,急得不知在门外转了多少圈。终于,他听到一声啼哭从紧闭的房门中挣出来,刘符惊中带喜,猛地一拍大腿,推开门便冲了进去。
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萧氏,这个原本对他千娇百媚的小姑娘,这时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仿佛刚生过一场大病,再没有往日的生气。她见刘符进来,便扭头看向了他,面色虽然委顿,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仿佛是摘了天上的星星,揉碎了洒在里面。刘符心中动容,走上前去,在塌边坐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虽然一直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隔着一扇门,却能清楚地听到萧氏的痛呼声响了大半日,有时这声音不见了,里面便手忙脚乱地忙活一阵,过不多时,呼痛的声音便又会重新响起。刘符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便慢慢意识到,这是萧氏痛晕了,又被旁人叫起来,接着哭喊用力。他心中一紧,同时对里面的萧氏生出一种敬重,哪怕是他们这些成日里刀尖上舔血的武人,也鲜少会遭这么大的罪,却不知这样一幅柔弱的身体,是如何承受住这样漫长的痛苦的。
“爱妃,当真辛苦你了。”刘符轻声道,像是怕他不小心吹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女子便要被他吹到天上去。
“王上,先看看我们的孩子。”萧氏眼中含笑地看着他,轻轻挣开他的手,将他向稳婆处推了推。
刘符亲了亲她的手,才站起身去看萧氏为他生下的孩子。稳婆将已经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递给他,笑道:“恭喜王上,当真是小王子呢。”
刘符小心接过,学着稳婆的样子,两手托着这个小猫一样的孩子,端详了一下他的脸。刚生出来的孩子还皱皱巴巴的,两眼紧闭着,又红又肿,像是两颗桃核,但刘符却觉得心中颇为喜爱,他听着稳婆此言,哈哈笑道:“错了,这可是我大雍的大王子!”
“哎呀,”稳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佯作惶恐,笑道:“瞧奴说的这话,可不是大王子吗!既是王子,又是长子,王上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喽!”萧氏半躺在床上看着这边,也掩住嘴笑了笑。
这三个人笑的开心,可刘符怀里的婴儿却被他那过分爽朗的笑声吵到,他丝毫不给父王面子,撇了撇嘴,当下便嚎啕大哭起来。不知是不是早产的缘故,他的哭声并不像寻常婴儿一样响亮,反而也像小猫一样,一声一声,轻轻挠在人心口上一般。刘符不敢再抱,忙将儿子还给稳婆,稳婆哄了一阵,孩子哭声渐渐小了一些,却还是没停。刘符站在一旁看着,心中半是喜悦半是怜惜。
他上一世也有两个儿子,但还没来得及看着他们长大便撒手而去,留给他们的是一个已经四分五裂的帝国、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和不知何时就要身死国灭的恐惧,连帝位也传与了弟弟刘景。这一世他们的母亲换了人,他和这两个孩子自然也就没有了父子缘分,刘符想着上一世还没来得及疼爱的儿子们,再看着眼前这个孱弱的婴孩,忍不住将满腔父爱都灌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他见这孩子还在啼哭不止,不禁伸出一根手指逗弄他,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激将道:“我儿还得多哭一阵,我刘氏的男儿,都是生来就有力气的,哭的短了可不行。”那孩子伸手握住了刘符的这根手指,过了一阵,竟当真止住了哭声。刘符见自己的手指被这样一只柔软的小手包着,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柔情,一时间动都不敢动一下,只是任这只柔若无骨的小小手掌,轻轻贴在自己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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