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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雍高帝纪 (我勒个深深去)


  “王上……”
  刘符摆了摆手,知道从秦恭的嘴里也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来,他岔开话题,坐在案前笑道:“自洛阳一别,许久未见。久闻敬仁长于布阵,既然来了,我可要好好讨教讨教了。”
  “王上谬赞。”
  “来,坐。”刘符开门见山道:“此次伐赵,高望堡一战,我大军伤亡惨重,想必将军已听说了。依你之见,赵军所布之阵,可有破解之法?”
  秦恭答道:“王上若在中军,凭高而望,见前军深入,则必知是计。可在其两翼尚未收拢之际,命大军不再向前,集中兵力自两侧突出,破其合围之势。”
  刘符又问,“若我已冲入敌阵之中呢?”
  “赵军与我兵力相当,不足以对我全军成合围之势。可令尚未进入赵军阵中的后军,绕至赵军背后,截住其去路,与王上所率之军内外夹攻,将其军阵一分为二,而后逐个击破。”
  刘符沉思一阵,点了点头,“我当时乱了阵脚,只顾着自己在里面左冲右突,确是昏昧。”
  “阵法之强,不在于阵,而在于变。”秦恭摇了摇头,“王上若有破阵之法,赵军自然也可变换阵法,不会坐以待毙。”
  刘符哈哈一笑,“这么说,敬仁是以为,这一阵我是怎么都翻不过来了?”
  “王上,臣非为此意……”秦恭低着头抱拳道。
  “不说这个。”刘符站起身,手掌压在秦恭的拳头上,拉着他一同向帅案走去,“我于阵法一道,确实一知半解,这几日无事,还望将军教我。敬仁,你可要不吝赐教。”
  “何敢言教!臣必知无不言。”
  “王上,长安传来消息!”
  刘符正与秦恭围坐在一处,一手握着卷军书,一手抓了把豆子,闻言头也不抬地道:“说罢,是谁沉不住气跳出来了?”
  说话间,秦恭将案上的豆子随手拨弄两下,就变换出了另外一种阵型,刘符方才眼看着就要取胜,被他这么一拨,竟又被反压了一头,他“嘶”了一声,转头看向传信的军士。
  “回王上,频阳侯欲骗开长安狱,未果;后又发家丁二百人,欲趁深夜强攻廷尉署,放出刑徒。”
  “然后呢?”刘符不太放在心上,往嘴里扔了一颗绿豆,“嘎嘣嘎嘣”地嚼着。
  “然后……二百人刚一出府,就被丞相调羽林军围在门口,全都押往廷尉署去了。”
  “噗!”刘符一下子被嘴里的绿豆渣呛到了,掩口猛咳了一阵,才总算缓过来。
  虽说立场不对,但他实在觉得,这也太凄惨了点。不过话说回来,这群人本就想进廷尉府,王晟派人送他们一程,倒也算是让他们心想事成了。
  秦恭担忧道:“王上,没事吧?”
  李七在一旁,忙偷笑着递来帕子,刘符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擦了擦口鼻,又抹了一把手心,随后把用过的帕子扔进他怀里。李七下意识地接住,见沾了自己一手绿豆渣,知道这是来自王上的报复,只在心里暗笑,哪敢吱声。
  刘符咳得脸都红了,朝秦恭摆了摆手,弓起腰轻轻揉了揉肋下那处箭伤,“没事,就是给我咳得伤口疼……天天养着,好不容易都要长好了,要是再笑裂了,回去可得找咱们丞相要点赔偿。”
  秦恭不仅不擅长说笑话,还不擅长听笑话,闻言摇了摇头,觉得这事怎么都不能怪到王晟头上,但因事小,到底又尚未发生,所以也不出言劝阻。
  军士继续道:“此外,搜查频阳侯府邸时,发现其与归命侯有书信往来。”
  刘符不动声色地看了秦恭一眼,“哦?何武倒是不安分了……什么样的书信?”
  “只搜到了归命侯的最后一封回信,据此回信之意问讯于频阳侯后,频阳侯供出,他写信于归命侯,是想让他联络魏国旧臣。”
  “那何武什么反应?”
  “回王上,归命侯没答应,在信中尽言自己苦衷,说自己现在难以与外面联络、与人关系稍近就会惹上怀疑。”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刘卓成不了事,就不想和他搅在一起。但也不是特别聪明,真不答应的话,不回信就行了,偏要解释一堆,是刘卓这边也想吊着,我这边又不敢放手。最后如何,还不是照样惹火上身了?”刘符说着,又看了秦恭一眼,心道,你看看你那一腔忠悃都付在什么人身上了?
  秦恭低下头,看着豆子不说话。
  刘符于是移开视线,摩挲着手里的绿豆,“查没查到,刘卓是怎么联系到何武的?”
  “查到了,刚一搜出信件,丞相就命人去查,最后查出是频阳侯差人买通了归命侯府中庖人,令其代为送信。”
  刘符心中一震,居然这么轻易就能让何武和外界联络!幸亏联系他的是刘卓,若是换上一个有几分手段的,还不知要捅出个多大的窟窿。“告诉丞相和廷尉,”刘符手上的动作停了,冷冷道:“先不更换何武的守卫、家丁,杀了这个庖人,于何府中悬首三日,就挂在最显眼的地方,让他们每天都要看半个时辰。”
  “是!”军士领命退下。
  刘符转向秦恭,下一刻面色神情已恢复如常,“来,敬仁,咱们继续——哦,该我了。”他当着秦恭的面,对着他这位旧主如此“作威作福”,以自己对秦恭的了解,他必定难以接受。果然,秦恭面皮微变,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刘符在心中哼了一声,只作不见。
  他知道,只要何武不死,他和秦恭之间,就始终有个疙瘩。
  接下来秦恭大概是心不在焉,刘符一面学着兵书上的阵法,一面思索着变换豆阵,反过来将他压得力不从心起来。眼看着总算要赢了,刘符挺直了身板,打算再拨一下自己这边的豆子,对秦恭发起总攻,余光瞥见帐外又进来一个军士。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将目光钉在桌案上,并不理会来人,打定主意,无论再紧要的情况,他也要赢了再听。
  却听来人道:“王上!赵王送上降表,约期向我投降!”
  刘符一愣,随即将手里的东西“哗啦”一声全扔在案上,起身从他手中抢过降表。豆子噼噼啪啪地散了一地,他一脚踩了上去,都没感觉出硌脚来。
  “石威顶不住了?”他且惊且喜,“没想到真能这么快灭了赵国……”
  赵国疆域广阔,地势险峻,石威又经营日久,若想打到太原,没有个四五年的时间,恐怕是痴人说梦。可谁知他一伐赵国时,一举打出了威风,打得赵国举国震怖,赵王这回便亲自应战,结果居然被困在了上党。原本与赵国结盟、约定南北夹击雍国的梁预,为了王位草草回国,而燕、齐只顾着打自家的算盘,甚至还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要看这两个中原大国两败俱伤。有人劝过赵王,发书向燕、齐两国求援,却被赵王骂了回去。于他而言,他赵国只有结盟,绝不会求援。何况赵国向来自诩最强之国,齐地虽广,却是绣花枕头,这么多年过去,连个洛阳都拿不下来,五年之内没能向东推进一步;至于燕国,更不过是弹丸之地,朝不保夕,赵国之所以没有灭燕,只是因为先前忙于伐魏、近来又要应付雍国,一直没有腾出手来而已。要他向这两个平素看不起的国家求援,自是绝无可能。
  刘符心神一肃,勉力压下激动——以赵王的性子,求援都不可能,怎么会向他请降呢?
  “敬仁,依你看,赵王这是真降……还是假降?”
  秦恭老实答道:“赵国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既无盟国,也无援军。若是诈降,想来也是赚王上入城,王上若是小心提防,料也无事。所收降卒,王上也当小心,切不可大意。”
  刘符点点头,一把将降表捏进手里,“明日教赵军开城献降。令两万军士随我入城,其余人守在外面,赵军将吏降后一律解甲,候于城外。”
  次日,上党城外,刘符身披金甲,腰悬长剑,立马于上党城外,身后旌旗飘动,雍军排开阵势,威风赫赫地等待赵王出降。
  这座他苦攻数月而不能下的城池,此时就在他面前,缓缓地为他打开了城门。
  吊桥放下时,发出“吱呀吱呀”沉重的闷响,就好像是上党城的牙齿在不停打颤,当它终于轰然落地时,也震得刘符的心随之一颤——
  如今灭了赵国,他便是中原独一无二的霸主,再无一国能望其项背,齐、燕自守之国,不过指麾可定。今日受了赵王这降,长江以北,就可说是已被他收入囊中了。
  从城门后出现一队人影,刘符在马上挺直了脊背,一只手缓缓按在了剑上。
  赵王按照自古以来的降礼,身着素衣,口衔玉璧,面缚牵羊而出,身后几位大臣身着哀服,抬榇而随。
  没想到以赵王的性子,不仅会向他投降,居然还降得这么规规矩矩、像模像样。刘符在马上一笑,胯下大红也打了个响鼻,四蹄动了动。
  按照规矩,接下来刘符应当亲自解开赵王身上的绳子,受了他的玉璧,再一把火烧掉他带来的这口棺材,这一套繁文缛节才算是结束了。刘符一向最烦这些,但这个时候,竟对这一套莫名地消了恶感。他一动不动地高坐马上,半阖着眼睛,看着赵王一步步走过来,只觉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教自己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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