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七:“……”
封听云意识到自己语气犯冲,补充道:“绿山阁的消息向来都藏一半露一半的,他们说的话不可尽信。行舟是否有鬼,今夜我们亲自去了就知道,你说是么?”
柳十七思虑片刻,道:“还望师兄切勿感情用事。”
旁人听了,不免觉得太过冷血,封听云被他都投一盆冰水泼下,反而冷静了。
他按住脉搏,感觉方才跳得过快:“多谢。”说罢封听云不再赘言,一声叹息后朝向余杭城内的方向,招呼柳十七跟上。
身后草痕交叠,一时看去竟杂乱无章。
子时三刻,月白风清。
柳十七没有和封听云一块儿前去,约定的渡口处老柳树下已有两三个人影,他远远地望见,提气轻身蹿上最近一处渡口货仓的木箱上,借着层层阴影掩去了身形。
二人从城外回客栈安顿后商议一番,柳十七提议夜间赴约时不要同去,留一个人在不远处暗中照顾,以免横生枝节无法应对,待到解行舟出现,只要盛天涯不在场,他们有把握八人劫走。到时候人都到了手上,再抢渡口一条船走了,宫千影也追不上。
他说得头头是道,封听云一想也是,便同意了。
柳十七矮下身在周遭逡巡一圈,确认没有旁人再能藏住,盛天涯究竟有没有来?
那厢两边对峙,封听云提剑行至树下,粗略扫了眼,解行舟不在其中。他不由得深深皱眉:“行舟呢?”
吊儿郎当坐在一条乌篷船顶的宫千影笑出一口小白牙,乐不可支道:“哎,我可没说你来了就把他给你。他现在很好,没缺胳膊没少腿。怎么,想他了?”
封听云不为所动,安定道:“说吧,所为何事。”
听罢宫千影轻身跃下,停在他面前,颇为轻佻地抬手在封听云面上一蹭:“听云,有脑子还有胆识的人不多,所以我才那么喜欢你。”
封听云的厌恶一闪而过,刚要说什么,眉眼一转忽然目光落在沉默良久的一个人身上:此人身着缁衣,埋头不语,他虽有些佝偻,但看得出衣服下是一副结实的躯体,长久习武的习惯让他双肩略微缩起,再往下,一只手的小指少了个指节。
曾经盛天涯少时贪玩,一日玩王乾安的药壶时不慎打翻强腐蚀的药物,从此右手小指落下无光痛痒残疾——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切勿感情用事。”柳十七的话还回荡在耳畔,封听云闭了闭眼,想:“……这是说不能就不能的吗?我做不到。”
我没法放着他不管,就算拼一次也要得到他的下落。
见他不语,宫千影以为是他怂了,刚想说话,眼前一道寒光!
洗尘剑突然出鞘,在咫尺之地划过一个半圆,剑尖直至旁边身形佝偻的男人。与此同时封听云左手一扬,几枚暗器四散而去,宫千影慌忙躲避,他翻向一边,被拉开了和那男人的距离,他没料到封听云居然真的敢一个人……
等等,一个人?!
那厢封听云已经和缁衣人缠斗在一处,宫千影才醒悟犯了与此前玄黄一样的错误,慌忙看向四周,长鞭在身侧一甩。他扭头的工夫,斜刺里突然横过一把刀。
“得罪了!”
清亮的嗓音像头顶的月光倾泻,刀的主人有一双在黑夜里也极亮的眼和如刃锋利的唇,他单手划过半圈,随后打向宫千影的后心。
宫千影下意识地躲,短匕随之被抽出,架住了断刀——
柳十七身法灵活,一击不中立刻腾身后撤,避开了他的鞭稍。长刀往后一抬随即插入背后的刀鞘,他稍作停顿,嘴角有一丝淡漠的笑意:“请赐教。”
接着直接以一双肉掌杀了过来。
宫千影本以为他是伊春秋的小弟子,又拜入门下没几年,连身量都像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不怎么把柳十七放在眼里。但他的长鞭被柳十七单手攥住,又用力一拽,接着他便右肩一疼,没看清对方的招势就被他打中……
“怎么可能!”宫千影咬牙舍弃长鞭,趁柳十七重心不稳立刻朝他拍出一掌!
那一掌亦是化自六阳掌,被盛天涯改良过,他自诩当世能第一次就接住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岂料还没容他得意,柳十七径直挡了下来,手掌相贴,内力蛮横地碰撞。
他太低估了柳十七,对方内力远在他之上!
柳十七还有空分神瞥一眼封听云那边,他本就不赞同封听云如此冲动,也不明白对方怎么忽然动了手,但他不能不管。
此时见封听云被盛天涯步步紧逼,柳十七反手抽出长刀,避开宫千影后朝向那边。
宫千影当即不假思索大喊:“师父当心!这小子不简单!”
他话音未落,那头刀锋已经杀到,盛天涯一声轻哼,手掌一翻,险险擦过刀锋,抓住柳十七的右腕,凶狠一拧——灌注三分真气,柳十七忽然觉得一股滚烫的力量顺着他的经脉逆行,大骇之下先行撤刀。
而封听云快要顶不住了,北冥剑法乱成一团,盛天涯又是一掌拍出,冷道:“三角猫功夫,真丢你师父的人!”
“你不是……拿到《碧落天书》了么?为何……”
盛天涯哼道:“你以为我只是想要秘籍那么简单?只要秘籍我何苦此次冒险见你?你和伊春秋都太天真了!”
这厢柳十七提刀复又向上,忽然瞥见旁侧的乌篷船,心道:“既然解师兄不在,那人又说他没危险,只有先走为上了。否则再这样下去,我和封师兄反倒……”
他往旁边一闪身,几招挥开另两个随从,朝封听云道:“师哥,先走!”
封听云电光石火地明白了他的用意,但他不甘地一剑刺出,再次落空后脸上表情扭曲片刻,终是向柳十七那处奔去。
柳十七与他配合默契,袖中几枚短刀齐齐打出,阻断盛天涯的步法,为封听云拖了一刻时间。他的长刀砍断缆绳,整个人站在渡口木板上,单靠一只手拉住了即将顺水而去的小船,眼睛还要盯着盛天涯——
封听云狼狈地扑在甲板上,柳十七当即一松手。
渡口水流本来平缓,这天入夜涨潮后蓄而不发,反多了几分湍急。乌篷船晃晃悠悠,旋即便要顺势向东。封听云爬起来按住船舷,慌道:“十七,水流太急,你上来!”
“这就来!”柳十七长刀一挥,逼退盛天涯。
对方没有立刻放弃,大约也知道错过这次机会又要按兵不动,略微停顿,即刻再次运气打向柳十七丹田之下三寸的生死窍。
生死窍是“斗转星移”不同于其他门派修习之道的秘密所在,旁人绝不知晓。唯有同门相杀,才能次次逼向绝地。
与之相反的是柳十七,他不知盛天涯深浅,一时也没敢向那日在西秀山一般硬生生地接下,只得躲避。他侧身闪过,发冠散落垂下的一缕长发被掌风割断,登时睁大了眼。
那掌拍到一半落空后,盛天涯没有任何犹豫即刻侧打向柳十七。
六阳掌以静主动,一招既出就不会半路回头。但盛天涯竟能反其道而行——
柳十七无法只能接招,他后退半步,长刀架住他的凌厉一掌时,整个人被他灼热的压迫力震得脚底陷入木板寸余。
这一下暗含内力,江南小镇经不起风雨飘摇的木板受到刺激,即刻就要破一个大洞!
“十七,不能再拖了!”封听云一面以长剑挡下宫千影的暗器,一面厉声喝道。
柳十七暗道我清楚,但那股压迫力太强,他无法立刻摆脱。眼目一转,柳十七忽然低头见脚边的货箱,灵犀一点地矮下身片刻,然后单脚把货箱提向盛天涯。
但凡肉身都不愿意被沉重的木箱击中,盛天涯果真如他所想地当时撤掌。柳十七心头暗喜,连忙侧身在那船舷上踢了一脚,拉开丈余距离,接着便轻身想要跃上——
身后忽然被扯住!
紧接着那股力量带着他往旁边一推。
柳十七躲闪不及,重心失衡,径直头朝下被按进了水里。他不识水性,又天生害怕江海,扑腾了几个来回,身体好似使不上力,那股压迫感伴随着背后的长河刀一直在强行往下压,逼得他渐渐不再挣扎了,随波逐流,坠得越来越深。
他视野里,月光冷淡,封听云的表情从惊喜到愕然,最后变得模糊了。
苍穹被割裂成好几块一直晃荡,水流涌上来,他大口大口地咳嗽,但喉咙里越发难受。记忆清明了片刻,柳十七竟天马行空地想:“我是溺水了?……”
最后他记得的只有一袭白衣,一叶乌篷船,无尽江水并刀光剑影。
“还以为你下不去手啊,在旁边看了这么久。”宫千影嬉皮笑脸地攀上身边人的肩膀,语气谈不上调侃还是奚落,“亲手把怕水的师弟推进江里的感觉如何?解行舟。”
他把宫千影的手拿开,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眼底神色却十分复杂。
宫千影不恼,跑去盛天涯身边道:“师父,如今还是被封听云跑掉了,怎么办?”
盛天涯揉着手腕,他倒不是受了伤,而是许久同人真刀真枪还有些不习惯。他看向解行舟,又望了望那顺水而去的小船,露出了一个吝啬的笑:
“左右伊春秋自己折腾不出事,她三个徒弟,一个溺水死了,一个暂且归顺与我,封听云那病秧子连六阳掌都没资格练,我已经没了顾忌。如今天时地利,本教复兴在此一举。千影,你替我走一趟临淄,告诉席蓝玉,轮到他兑现承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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