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房中,那人侧身躺着,面孔朝外,皇帝一下子就看见了与韩太傅一般无二的那张脸。
他低声唤了句:“君奕……”
无人回应。
他又唤了声:“阿奕……”
除了那人清浅的呼吸声,便再无声响。
皇帝未再出声,又站立了片刻才离去。
静悄悄的屋内,那人的颊边淌下两行泪来,听得他呜咽着叫了声:“父亲……”
☆、第十八章
自打那晚以后,皇帝隔三差五便会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来到他屋中驻足片刻。
多次之后,守门太监小言子每当看到皇上便自觉的闭口,退远了些。
他本以为皇帝会对他做些什么,可是没有,这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又过了半月,迎来立储大典,他实在避无可避,与文武百官立于大殿之上。
他站在七王爷容珏的右后方,从容肃进入大殿后,一颗心便跳的极快。
容肃身着太子冠服,目不斜视的从一众大臣中走过,步履稳健气宇轩昂风姿绰约。
那人望向他,眼底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喜悦与不舍,当容肃转过身面朝文武百官时,视线在接触到他的一瞬间又迅速转开,眼神冷淡而又疏离。
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当今太子。
这是自己期盼许久的场景啊。
容肃冷静刚毅的脸庞映在他眸子里,瘦削挺拔的身姿,曾经与他的温柔缠绵统统烙在他心中,此刻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边,他的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殿之上备受瞩目的太子殿下。
那次的视线相交过后,直到百官退散,容肃也未曾看他一眼。
立储大典过后,一切尘埃落定。
那人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细想之下,才发觉容珏一直安安稳稳,毫无动作。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如此又过了两天平静日子,一日皇帝把他叫去了御书房。
他刚踏入殿内,一张父亲的画像便映入眼中,他心下一惊,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受宠若惊的看向皇帝:“陛下,这画……”
皇帝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这是朕的一位挚友,只可惜已经亡故了。”
那人咬了咬牙,藏于袖中手指有些抖:“微臣与他倒是有几分相像。”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只是你终究成不了他,是朕异想天开。”
“陛下若想让我成为何人,那我便是他。”他镇定自若的说出令皇帝忍不住侧目的话来。
只见皇帝愣住了,眼神幽深晦暗,沉默半晌问道:“你不是李沛是不是?”
“真正的李沛早就死了,在你伪装成他的那天就死于歹徒的剑下,虽说他与君奕长得相像,但也只是模样有几分相似罢了,而你同他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那人心头微震,往后退了半步,余光瞥向殿门外,这才发觉御书房早已被禁军包围,而容肃正面容冷峻地立于众人之首,身后站着执掌禁军,笑得一脸温润谦和的容珏。
殿内一时沉寂的可怕。
皇室一族,终是血脉相连,他终究是个外人。
抬手揭下□□,扯出个冷冷地笑来:“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陛下。”
“果然是你!”
皇帝说着将珍藏多年的画卷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倏地怒吼,毫无帝王该有的沉着冷静:“老子勾结外臣谋反!儿子想要杀朕!你们一家真是好本事!好本事!”
许宴如遭雷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不可能……父亲他……不可能的!”
皇帝缓了口气,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道:“当年朕是那么信任他!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朕的!若不是朕伺机而动,极力镇压此事,恐怕你父亲早已身首异处!连个全尸都落不得!你以为朕不心痛?你又何尝知道朕的痛苦?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是真心对朕!哈哈哈……”皇帝说到最后居然笑了起来,两颊无声无息地淌下两行泪来。
许宴听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里还在低喃着:“骗人!我父亲怎会是叛臣?不可能的……”
内心悲愤交加,急促的呼吸着,一步步走向被皇帝遗弃的画卷,半跪着极为迟缓的捡起来,仿佛做完这一个动作就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顿时跪坐在地上抚着那张画像呜呜的哭了起来。
皇帝走近他,摇头叹息:“你们父子终究是一个德行,沉不住气。”
许宴猛地回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恨意毫不掩饰,嘴角却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嘲弄:“可你最后还是亲手杀死了你的所爱之人,真是可怜,你爱的人他不爱你。”
皇帝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将面孔扭曲的那人狠狠的踹出了几米远。
令他痛下杀手的不完全是因为韩君奕的谋反,还有那种求而不得的偏执与疯狂,不过他还是爱他的,并没有让他真正落得一个叛臣贼子的下场,在外人眼中,韩君奕还是德才兼备品貌绝佳忠心耿耿的当今太傅。
许宴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早就看破了一切,就等他上钩,是他太天真,太过自以为是。
容肃眼睁睁的瞧着,黑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情愫,最后薄唇微启,平静无波的说道:“当朝侍中李沛蓄意谋害皇上,给我拿下。”
容珏隐去了脸上的笑意,向他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瞥。
禁军一拥而上,将那毫无生气的人从地上提起来交由大理寺收押。
三日后提审,许宴将自己的谋算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供,当时大殿之上的情境只道出了些只言片语。
又过了两日,李公公端着翡翠酒杯,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李大人,皇上念及你起了歹意,却迟迟未动手,给你留个全尸,您呐,就忘了那些个前尘往事好好上路罢。”
许宴伸出纤细的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凄凄惨惨的笑了声,整个人看上去跟丢了魂似的,一双眸子死气沉沉:“谢皇上体恤。”
说罢,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李公公回到宫中已是晌午,皇帝正在用膳,见他来了,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
“陛下,那人已死。”
皇帝拿了块帕子擦了擦嘴角道:“李渊啊……”
“哎,奴才在。”李公公应了一声,见皇上拿出个透明玻璃小瓶子,里头装着一株尖儿泛着靛色的药草。
“你可知这为何物?”
“奴才不知。”
“此药草名为隐舌草,含剧毒。”皇帝面色平静的说道。
李公公扑通一声跪下,痛心疾首的高喊:“陛下三思啊!”
皇帝好似没有听到,打开瓶子将这株药草吃了进去。
“陛下!”李公公高呼,想要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望着他,目光深沉,宛如透过他看到了久远的过去。
“李渊啊,你说君奕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低垂着头闭口不言。
皇帝兀自往下说道:“他匡扶朕上了帝位,最后居然舍得将朕再扔进地狱,如果朕真的死了,他会不会原谅朕对他的所作所为?”
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不敢说。
皇帝坐上至尊之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惟独得不到一个人的心,自然羞恼不已,难堪至极,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打着议事的幌子将那人诏至金銮殿狠狠蹂/躏了一通,皇帝感觉刺激极了,仿佛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那人占为己有,可此时过后,那人便以各种理由不来上朝,皇帝没办法,只得威胁他,如若再见不到他,便再别想他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那人没法子,只好没日没夜的伴在他身边任他羞辱,最终走上歪路,死不瞑目。
皇帝收起那些久远的过往,朝着李公公招招手,从袖中掏出一份诏书:“这是他还在时,给朕举荐的将军人选,霍将军虽说久经沙场,却依然心浮气躁,不堪大用,安平郡主与肃儿也不甚相配。珏儿……罢了罢了,让他好自为之罢。”
李公公含泪接过,哽咽着应道:“是,陛下。”
——————
是夜,李公公尖着嗓子高呼:“皇上驾崩了!”
一时之间皇宫内灯火通明,哀恸声不绝于耳……
自此京师戒严,不鸣钟鼓。
☆、第十九章
许宴再醒来时,正对上师兄妖冶狭长的双眸,“师兄?我怎么……”
“你怎么什么呀?师弟?师父把你救活咯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呢?你还没有好好报答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呢!”
他并没有死而复生后的喜悦,反而有一种得知真相无法解脱的悲哀与麻木油然而生,盯着对方嘴角讥诮的笑,他缓缓开口:“师兄明知我一心求死,又何苦救我。”
“啧,你还是那么自私。”连尘不悦,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先好生养着,我已飞鸽传书给师父,他这两日便会抵达京城。”
许宴眼珠动了动,目光空洞的盯着前方。
如果他一直这样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远离恩怨纠葛,没有羁绊,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生,只可惜……唉……连尘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走了。
他离开没多久,许右便从窗口翻了进来,急匆匆奔到床边说道:“先生您终于醒了!皇上驾崩了,太子容肃继位,先生,我们走吧,当今圣上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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