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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完结+番外 (九昼)


  谢明珏摆摆手,撇开话题:“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猜的。”见南衡沉默,元斐解释道,“许多大人都养了探子,陛下今早回宫的时候并没有隐藏行踪,现如今全汴京的高官都知道陛下昨夜在岭南王府留宿,还赐您九锡……”他顿了顿,有些担心,“殿下,您接旨了么?”
  谢明珏没有任何功绩,背后也没有势力,对皇室也够不成威胁,大家都觉得慕容澜赐九锡不过是为博美人一笑。
  “放心,我没有领旨。”谢明珏合上书册,神情淡然,“至于百官那边……悠悠众口堵不住,陛下这么做,已经将我的退路全部堵死了。”
  现如今,整个汴京的人怕是都知道,自己是慕容澜的娈宠吧?可是谢明奕快入京了,这么做对慕容澜并没有任何好处。谢明珏一时半会儿想不通。
  慕容澜坐在栖凤宫中,看着谢明珏还未收拾的那盘残局,手中把玩一枚小巧玲珑的黑子,听黎公公细细禀报。
  不知是该夸他有骨气还是该怒他胆子变大了,居然两份赏赐都不肯收。
  “陛下,玉衡的密函。”天枢不知从哪里飘出来,落在慕容澜的面前,双手呈上一张字条:
  靖王元斐拜访世子,后三人一同去了醉月楼。
  内力一震,将字条碾碎,慕容澜面色平静地落下一子:“子珩什么时候抵达?”
  “腊八。”天枢说的时间比元序告诉谢明珏的还要早。
  慕容澜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继续补那残局。
  他步步紧逼,不过是想看的谢明珏弯下脊梁,跪在自己脚下,流着泪求自己,口中说出那些曾经难以启齿的话,这些都能让他心中升起扭曲的快意与满足。
  只有谢明奕能勾起自己内心深处最原始最恶毒的一面,也只有从谢明珏的身上,才能汲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去填补自己无穷无尽的欲念。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当年不过惊鸿一瞥,谢明奕留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太过纯粹美好,那种喜欢带着一股不切实际的味道,仿佛一碰就能破碎。
  慕容澜更喜欢谢明珏被自己掌控在手心的感觉。
  黑白子间歇落下,棋局已然反转。
  谢明珏,你逃不脱的,即使子珩来了,你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第十二章 刺杀
  没想到过了午膳时间,醉月楼仍是座无虚席。人虽多,但却很安静,即使有交谈也都是压低了声音。
  大厅正中央是个方形的台子,有一位身形妙曼的女子怀抱琵琶,正唱着江南水乡的悠扬小调。
  丝竹管弦韵悠扬,歌喉宛转何清越。
  当真风雅。
  “听说醉月楼的老板娘是江南才女,老板知她思念故乡,便在汴京中开了这家醉月楼,只卖江南菜,只唱江南曲。”元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来,唰地打开,轻摇了两下,觉得有点冷,又不动声色地将扇面合上。
  “不好意思三位客官,已经满座了。”小二赔着笑脸将三人拦下。
  “江南菜在汴京这么受欢迎么?”谢明珏有些诧异。
  “那可不,江南菜细腻精致、种类繁多,令人口舌生香,吃着便是一种享受。”汴京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元斐给了南方菜极高的赞誉。
  在岭南待过好几年的南衡附和着点点头,补充了一句:“就是菜有点甜,北方人不一定吃得惯。”
  醉月楼自开张以来日日宾客如云,午宴都需提前好几日预约,还不一定有雅间,没想到非用膳的时间还有这么多人。折扇敲了敲手心,元斐叹了口气:“可惜了。”
  三人正准备离开,掌柜的突然迎上来,欠身行了个礼:“‘修竹’的客官请三位贵人前往一叙。”
  三人面面相觑:谢明珏从入京至今,都是独来独往的,能说得上话人的也是寥寥无几;元斐虽为状元郎,但只是一个言官,官小还经常得罪人;至于南衡,他贵为靖王,不喜与趋炎附势之辈来往,再加上慕容澜的打压,在朝中朋友屈指可数。
  掌柜的亲自领着三人径直去了楼上的雅间。一路上,左手边雅间的名字都是“清莲”“劲松”“孤柏”之类,只有答出令老板娘满意的题,才供使用,一般都是文人骚客、落魄书生选择;右手边则是“牡丹”“海棠”“芙蓉”之类,只要给出足够的钱就能预约到,所以门后基本上都是大富大贵之辈。
  也曾有暴发户想要在朋友面前装高雅,订一间左侧的雅间,结果连一篇文章都没能做出,自然被拦下。深觉丢了面子,带着几个打手想要报复,被老板一人给打了出去,从此不准再踏入醉月楼。
  而这“修竹”,听名字便知道是在左侧。
  掌柜的轻轻敲了两下门:“老板,贵客带到。”
  “有请。”清朗的声音传来,莫名的耳熟。
  掌柜的为他们推开门:“三位贵人,请。”背对着他们而坐的,俨然是君卿、宋霄二人。
  互相见了礼,三人落座。
  慕容澜赐婚一事,只有三位言官、靖王、安王、岭南王世子正面表态要求景帝三思而后行。就凭他们肯站出来为将相二人说话,君卿宋霄心存感激,也愿意同他们交个朋友。
  君卿起身,亲自为他们各倒了一杯西湖龙井:“非用膳时间,醉月楼只有一些点心,三位可愿赏脸?”
  谢明珏笑着接过:“我们的荣幸。”
  “没想到这醉月楼竟然是君相的产业。”元斐将折扇放在一旁,拈起面前的梨花酥,却在听到君卿矢口否认时差点没抓住那酥饼。只见君卿指着不善言辞的宋将军道,这才是醉月楼的老板。
  也是,一脚便能将闹事者踢出醉月楼,怎么看都不像是君卿这类文臣能做到的。那相传那个才女老板娘岂不是……
  君卿自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轻咳了一声:“元大人见笑了。”
  君卿当年可是名动江南的大才子,五岁吟诗、七岁作赋、十四岁便中了状元,却并没有在朝中谋求一官半职。那一年正值新帝即位,整个朝廷都动荡不安,隔了一年才渐渐平定。朝中能人太少,慕容澜便将他从江南召去,亲自询问他对新法的见解,最后任命他做了吏部侍郎兼大理寺少卿,两年后又提拔他做了右相。
  而宋家世代为将,宋霄也是军事上一位奇才,与君卿同一年中了状元,不过是武状元。新帝刚即位,楼兰王和若羌王就忍不住联手偷袭了西北驻军,宋霄的父亲死在了那一役中。这边京中慕容澜还没处理完家务事,那厢西北边境烽火再起,一时间内忧加外患,搞得慕容澜焦头烂额。宋霄作为宋明将军的独子,被硬生生赶鸭子上架,点将去了前线。
  君卿是唯一一个为宋霄送行的人,他将祖上传下的那柄青霜剑赠与了宋霄。宋霄郑重接过,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想说的那句话,倒是自己先红了脸。君卿当时笑着拍拍他的肩,说等他回来再说与自己听。
  二人再见已是七年之后。人生中能有多少个七年?七年间他们都遭遇了许多事,君卿没有开口问过那句话究竟是什么,宋霄也不曾再提过。
  至于那句话,二人心照不宣。
  宋霄及冠那年,君卿取了三年间为宋霄写下的书信,兴冲冲要去驿站寄给他,却被君父撞见。一千多封信,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恋慕。君父大怒,罚君卿跪祠堂反省。
  君卿一口认定自己没有错,君父当着他的面烧掉了那一千封信,也烧掉了他年少时对爱情的一腔孤勇。
  而宋霄,则是修书给了宋母,告诉母亲自己对君卿的情意,宋母惊骇不已,她与君父一样,骨子里都认为断袖之癖是病,为伦理所不容。她以死相逼,逼着宋霄与君卿断了往来。
  宋霄无奈,想与君卿商量,所有的信件都被君父截下销毁。一封封信石沉大海,宋霄只能在闲暇时刻,抱着那把青霜剑,坐在城楼上眺望汴京,想一想他放在心尖上的少年,想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卷入朝廷斗争的漩涡中。
  好在一路兜兜转,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虽说慕容澜这步棋走得险了些,颇有鸟尽弓藏之意,二人还是领了命。双方父母就是再不同意,也不敢抗旨。
  几杯茶喝下来,五位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已然熟络,相互间的称呼也变成了彼此的表字。
  “子瑜,听闻陛下赐你九锡,你千万千万不能接受。”君卿放下杯盏,神色郑重。谢明珏曾提点过他俩,他自然也会报答。
  谢明珏谢过君卿的好意,告诉他自己抗了旨。
  “最近汴京来了许多人。”南衡坐在靠窗的位置,眯着眼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其中不乏非外族长相之人。
  “快过年了,属国藩王自然是要入京进贡的。”君卿探头看了一眼,指着即将走到醉月楼下的一个队伍,笑道,“你们看,那不是楼兰王么?没想到他居然是亲自来的。”
  宋霄凉凉地瞥了一眼,复又收回了目光,轻哼了一声:手下败将。正欲开口,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谁呀,敲个门怎么这般毛毛躁躁的,过年赶着上坟呐?”君卿扬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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