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的奴才也伶俐,忙连夜赶了奴才们,特意给小皇子赶制了一口红漆的元宝棺、明灯扎了一箩筐、白花黑纱备好、又将停尸用的乾清宫打扫个干净。顺便还不忘传令下去,叫快马加鞭到承德的汤泉行宫,拣了些还活的旺盛的桂枝,取一根插在小皇子棺材头上,剩下的留在暖阁里存着。
淑妃那边兀自还关在启祥宫的后殿里闹个不停,奴婢太监们给送了黑色的麻衣丧服来,送一件,撕一件。一头秀发给她甩的疯也似的乱成一团,身下珠花,步摇散了一地。撕一下骂一声东门氏。伺候的奴才们知道淑妃如今已经是疯了一样的人物,死了皇子,又惹了东门氏,只怕离那冷宫是不远了。于是也不顾淑妃反抗,有力气的太监一个刀手砍昏过去,直接套了身上。
是夜启祥宫中灯火长明。别的宫里气象万千:慈宁宫太后受了惊厥难眠,翊坤宫皇后有伤早早灯灭,养心殿压根就灯灭的更早,闻人夏打从毓庆宫回来便倒头睡了,看来打了一顿人,自己也累的够呛。
只苦了江如意和夏宁两个人苦守在门口:一个忙活着张罗内务府宗人府那边的询问,一个兢兢业业地冒着寒风站岗。
白尹是第二天寅时才将夏宁从门口换下来的。彼时夏宁已经折腾了一夜,眼圈都黑的如熊猫一样,肩膀上不知何时多了条黑纱。
白尹注意到身边的人江如意在跟一个人似乎在絮絮叨叨什么,注意力没放在自己没有给小皇子佩戴黑纱的事儿上。还是夏宁贴心,从怀里掏了另一条,说是留给白尹带的,叫他带上。
江如意兀自在哪里跟着那人商议着小皇子年幼夭折,理应不得入祖陵,但是皇陵不同别个,总不能将人葬在乱坟岗,可要是入了皇陵,到底是葬什么地方合适。白尹那余光瞟了那跟江如意交谈的人一眼,他内力精深,听力异于常人,也能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白尹听那人的讲话的内容方猜出那是宗人府的人。
宗人府的人没有大事,一般不会到皇上近前来。是以白尹虽常在闻人夏左右,却不认得几个宗人府的官。此番这人会来,倒是稀罕的紧,不由得多瞧了几眼。白尹刚开始只是打算敷衍地看上一眼也就是了,没想多瞧。怎料刚看了一眼,对方也恰抬了抬头,向着他这里看了过来,白尹一愣,竟是隐隐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人一样。对方看见了白尹,却并不好奇,大约是白尹这人太出名的原因,人认识他,他认识人家的情况也多了去了。
白尹盯着那人好一会儿,竟是想不出那人是谁来。白尹今年也不过刚过而立,看那人年纪,似乎都要到知天命的岁数了,看上去应是兄长级别的人物。然而对方亦没有在白尹的身上多做停留,只是冲他客气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那边继续低头很江如意絮絮叨叨。
白尹没在这上面再多费心,只仔细系了那黑纱在身上,站在闻人夏门外木头一样的守着。今日因为宫中有丧事,于是便没有上朝。闻人夏恐是昨日恐累坏了,一直不曾起床。早膳也没人敢传,由着他睡。怎料一睡就睡到了午膳时分,还不见起。好容易叫起来,却是有了头痛,浑身酸软,鼻流清涕的症状!
第十四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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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如意又骇地要命,忙赶了身边的干儿子安四儿跑去太医院把刘青守请了来。刘青守昨夜在太医院忙活了一夜,早上没怎么吃东西。中午范郢来换班,给带了些据说是花月楼的姑娘送给他的清炒小油菜,喊刘青守过来尝尝,刘青守绾了袖子,在范郢一脸期待的神情中,盥洗了手要用饭,一口油菜进了嘴还没咬,给安四儿火急火燎招了去。
直把范郢一双桃花眼儿气的眯成了丹凤眼。刘青守试闻人夏脉相,觉得脉相浮紧,又问了问症状,方知是风寒感冒,于是趁着没过中午,只开了味姜糖饮给喝了,说是发发汗就好了,没太在意。
闻人夏喝了刘青守的药,却是又昏睡了半日,江如意特命人晚膳做了道苍耳炒鸡蛋送了去,结果发现竟是一点汗都没出,反而发烧起来,连话也说不出了。刘青守听了这话方知是事态严重,忙又开了足量的麻黄汤发汗,冰糖雪梨炖了川贝喝下。太后打宫中听了闻人夏染了病,二话不说,急急忙忙跑到养心殿,先抓过江如意刘青守白尹来,劈头盖脸训斥一顿,再打发了身边的顺如意去请了奉先殿的法师来瞧瞧:
说是怕小皇子的魂魄未走,舍不得父亲,再把皇上的魂魄勾了去。其实昨晚刘青守刚开下药去,给闻人夏服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见汗。刘青守本意是再给来味化痰清热的药,但是愣给法师一句凡人勿进给打发出去,在里面直嘛呢嘛呢哄了一个晚上。
如此又是折腾了一夜,,白尹内力精深到还好些,江如意和刘青守脸上均嫌疲惫之色。
太后打寅时看闻人夏烧好了些,便移驾了慈宁宫,说是要沐浴一下,再去奉先殿上香祈个福。
临了正赶上夏宁来换班,太后见有人来换班,方知折腾的有点过头,到还算仁慈,叫江如意三人下去歇息着。
江如意和刘青守和白尹一样,都是外面有私宅的人,但是因着这次情况特殊,恐又出什么岔子,于是一个凑合着在偏厅歇息,白尹眼睁睁看两个人去了,却是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宁看白尹面色不是很好,怕他是累的够呛,人都傻了,于是催了他几下,提醒他可以回家看看,天冷也不见白尹穿的厚些,顺便拿件斗篷回来,此地有他照料。
说到斗篷,白尹突然面露尴尬之色,只因他忽的想起自己还有件斗篷放在燕宛那里。若是自己能够从他那里拿回来,也就不必回家了。白尹想到这里,心里竟是略略有点小小的雀跃,毕竟自从燕宛回来了之后,他便不曾跟燕宛好好说话。此番正赶上闻人夏生了病,可不是天赐的良机么。
于是当下鬼迷心窍一样的打定了注意,头也不回地就向着毓庆宫的方向走。但是越发向着毓庆宫的门口走近,近乡情更怯之感竟是越发油然而生。眼见毓庆宫那三个端正的金色大字越发清晰起来,白尹突然感觉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手脚该放在什么地方。白尹紧张之下,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腰间的陌刀刀柄,仿佛是想要汲取些力量,但是抚摸了两下,却是连带抚摸到了孙坚给他,叫他拿回家给文衷衷的匣子。
白尹瞬间如泄气地皮球,觉得不回家不行。然而就在白尹计划着转身的那一瞬间,从毓庆宫的大门里,却是冒出了大脑门的带着太监帽子的头来,轻轻对白尹唤了声:可是御前的白大人来了。
白尹愣了下忙点头。那太监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媚笑,忙将白尹请了进去。
白尹进了门打眼一看,里面竟是难得太监侍卫站得一片整齐。原来自从前两天闻人夏在这里大闹了一场,把一个太监打得去了半条命去之后。一众刁奴这才引以为戒,学乖了起来:所谓主子可以不伺候,但是皇上必须要迎接。于是天天打着十二分精神守在哪里,可巧就遇上白尹来了。
众刁奴觉得迎接了白尹进来,是没有理亏,越发得意。然而白尹却给他们笑的浑身不自在,只得加快了脚步往燕宛的住处赶。主殿上次被闻人夏砸了个稀巴烂,这会儿总算勉强收拾了出来,又适当修葺了一些。能往里进人了。
主殿里面原是安了个套间,直接能看见里面的床,和住着的人。如今外面新安了一张屏风遮着。但是那些原本当成摆设的桌椅瓷器,却是瞧着少了大半,只剩下四面墙,空空荡荡。整个房间地龙又不是很通,今日门口又开着,所以瞧着更冷了几分。
白尹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却是想不出应该作个什么表情进去。只听里面一阵清脆的女子声音在念书:“家慈在外祖家,常多病,故常省之……”
另一个微微弱弱的男子声音,突然打断提醒道:“是省,省亲的省,不是省会的省。念错了,这口汤你喝。”
女子却是冷哼一声,似极不满意道:“你就拿着东西压我,来来回回,你自己才喝了几口。”
男子声音似是轻笑:“好阿莲,我也喝了不少了,跟你说过,猪血这样做的我不想吃……”
阿莲再次冷笑一声,却是又把书摔地上,冷声骂了句:“就你嘴刁,赶明死了才好,姑奶奶不伺候了。”
话音刚落,那男子似还要说些什么,可白尹身边引他进来的大脑门太监却是自作伶俐地一声狮子吼,吆喝了声:白大人到。
白尹一下子僵在原地,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里面声音顿时哑了下去,几乎是隔了半晌,里面才噼里啪啦一阵脚步声,夹杂着阿莲轻蔑的声音:“不要脸的狗奴才,哪里来的白大人黑大人的,主子如今有伤,什么猫猫狗狗全撵出去!”
说话间,但见室内套间的屏风后转出了一个高挑身材的女子,女子上身穿着雪白的短襦,搭一条七彩抹胸百褶裙,一双大眼,圆溜溜地黑白分明,透着满满的不悦和阴冷,鼻子略高,嘴唇轻薄,顶一头微微发黄的毛儿,只拿一根铜簪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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