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侨。”半晌,丞相忽然喊他的名字,似乎还带着笑意。
“嗯?”将军漫不经心地答应他,一边吹着暖风,闻闻三色堇的香味。
丞相笑了,他说:“那是濮季松的值房啊,我怎么会去那儿?自讨没趣?”
将军脑中轰然一声巨响,身子不免也绷紧了一些。
“方才本官与相爷不过是半尺的距离,还说上了两句话,本官就算是眼花,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相爷您是变着法子骂本官是瞎子么?”
丞相听了有些不高兴,说:“叫鹤山。”
“不叫。”将军梗着脖子不瞧他,看起来像是在置气,其实他是怕自己被丞相勾进去,然后忘了自己的初衷。
丞相一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恨恨道:“你刚才看见的那人不是我!你自己瞅瞅,我腰上挂着的是什么?我天天带在身上,方才那人身上一定没有吧?”
将军揉揉自己的脑袋,垂眸看丞相抓在手心里的那个锦囊,心下也不是滋味。思来想去,这其中矛盾重重,如果眼前这个丞相是真的,那刚才那个,到底是谁?他有什么目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人是有备而来,但他并不知道丞相和将军的关系,并且就在这一点上露出了破绽。
“那人不是你是谁?”将军嘴硬,虽然心里妥协了。
丞相又薅了他一把,冷笑道:“一只小杂鱼,妄想跃龙门的小杂鱼。”
将军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丞相转过脸来挠挠他下巴,问他:“你说刚才那人从濮季松的院子里出来?是从门里出来么?”
“正是。”将军不知丞相为何要问这个。
“嘁。”丞相不屑地撩撩自己的头发,低声自语,“他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
“他们?”将军疑惑,正要询问。
丞相摸摸将军的脸颊,笑得开怀:“没什么,我仇家多着呢,咱不怕。不过你居然会把我认错,眼力劲儿还是不够啊!”
将军委屈地瘪瘪嘴,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刚才那个不是丞相,要不然今天这坎儿怕是过不去了!丞相这么美,还真是舍不得跟他撕破脸呢。
忽地就被人抱在怀里,丞相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嘛。我不是在这吗?正主子在这里呢,你怕个啥?你说刚才那人甩你脸色是吧?好嘛,我会去收拾他的。”
声音柔柔的,将军听了甚是心安。原来不是撞鬼,丞相还是那个丞相,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一点都没变过。
将军把头埋在丞相颈间,闻他身上的香味,紧紧地把人搂着,像是抱着失而复得宝贝。天知道他刚才有多难受,一想到两人可能要相忘江湖了,他心痛地如刀割。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还真是奇妙。
丞相搂着将军的脖子,悄悄在他耳垂上舔了舔,直到把人惹得脸红了,才笑道:“晚上去我的别院里住吧,那地方清净,我专门叫人去洒扫过了。”
“我有家不回为啥要去你的别院?”将军佯装不屑,心里想的却是“恭敬不如从命”。
丞相揪揪他的耳朵,说得暧昧缱绻:“刚才你受委屈了,我这不就是想补偿你一下嘛。”
将军想也不想就知道丞相说的是什么“补偿”,他的脸热得像是有火在烧。他在丞相腰上掐一把,哪知丞相非但不恼,还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儿人多,你离我远点。”将军局促地要把丞相推开,丞相偏偏不肯。
正当时,花影丛杂的夹竹桃背后忽然转出来一个人,见着眼前的景象,眼皮一跳,忙打开折扇遮住视线,打趣道:“二位大人好生兴致,本王莽撞了。”
将军循声望去还没见着人,就听见丞相的声音铿锵有力:“择日不如撞日,王爷今天就来给咱们做个见证,日后也方便昭告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要昭告天下普天同庆了吗?
老夫的少女心~
☆、中秋
广陵王听到丞相这么一句话,檀香扇子动了动,一双眼睛从扇子下转过来,似有轻微的笑意,目光悠凉。扇子上绣着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有豪迈壮阔之感。
“多谢丞相吉言,想来离昭告天下的日子也不远了。”广陵王眉上轻挑,“丞相您就不在意天下人的目光吗?”
将军此时局促,丞相满嘴跑骆驼,面前这人是皇帝的小舅舅,是江南的威仪所向的广陵王,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他们这一幕,且不说王爷怎么想,这事情捅到皇帝哪儿去,怕不是个杀头的罪名!
丞相非但不松手,还抱得更紧了一些。广陵王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是苏州杭州的烟火,瞧上一眼觉得绚烂无比,其实大有深意在里面。将军心里有点害怕,毕竟他没丞相那种厚脸皮,而且这地方随时都会有人来,若是被嘴碎的太监宫女瞧见了,那还得了!
两人暗中较劲了一会儿,丞相换了个姿势站着,嘴唇却有意无意地擦过将军的耳畔,很快地低声说了句:“别动。”
将军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丞相这说话的时候明显语气不对,听起来似是温声软语,实际上早已绷成了一张弓弦。
蓦地,将军感觉到丞相扶着自己的手臂有些颤抖,肌肉不自觉地在痉挛。将军多年的行军经验一下子就意识到不对劲,这分明就是极度紧张时才会有的表现!
难道丞相他现在,是出于极端紧张状态?所以才叫将军别动,以免露出破绽来?他在紧张什么?又或者说,是什么东西让他这么害怕?
“难道王爷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还要瞻前顾后,为旁人目光所左右?”丞相回答,他的神情泰然自若,整个人看起来四平八稳、坐怀不乱。
手臂颤抖地更厉害了,将军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搂住丞相的腰身,手指略微用力。丞相感觉到了腰间传来的力道,心中忽地一缓,似是找到了依靠。
广陵王不理会丞相的话语,他啪一声收拢折扇,抬起腿往廊上走来。折扇下面挂着一块安山黄玉,似是有人常年累月地搓磨,变得圆润剔透。
他沉默一下,方才笑笑,简短地回答道:“自是不会。”
丞相笑得巧倩,目光却是冷冷的,世间万物皆不在眼中,他正眼不去瞧王爷,自顾自说道:”那王爷好自为之吧,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将军自是知晓丞相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抿了抿唇,这天下局势,怕是不日便要天翻地覆。
”丞相莫要这般焦虑,您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本王要做成什么事,还得仰仗您的帮助呢。“广陵王靠近了一点,抬起扇子遮住嘴唇,意有所指。
丞相冷笑一声,松开了将军,抬起广袖朝着王爷作揖,面色喑沉:”臣效命于皇上,王爷这忙帮不帮,得瞅着皇上的脸色来。“
广陵王没说话,打开折扇轻轻扇风,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抬手解下了扇坠,递给丞相。
”这安山黄玉万里挑一,陪了本王七年。“广陵王说,”本王身无他物,不如此玉赠予你,算是中秋的见面礼,免得丞相觉得本王小气,来一趟也不意思意思。“
丞相咬紧了牙齿,这分明就是侮辱人么!接了就表示上一条贼船,不接就扣个顶撞王亲的罪名,眨眼就剥掉官服丢牢房里去。
天气燥热,丞相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偏又碰上这么个广陵王爷,膈应得他气都顺不过来。正当丞相想周旋两句,身边就有人跨上一步,抬臂挡在了身前。
”晏大人素来推行节俭,单佩一块玉,相爷恐怕会觉得招摇。“将军略一颔首,语气谦恭,”不如王爷寻个锦囊来兜着,晏大人才能心安啊。“
王爷盯着将军的脸面,不见卑亢,眉宇间如雪山耸峙,原野豁朗。他向前倾倾身子,眯起眼睛说:”为何要本王亲自去寻?难不成丞相府还买不起锦囊么。”
丞相看了一眼将军,这个广陵王,刁难起人来还有完没完了?!
“丞相若是擅自把这玉兜住了,王爷还不怪罪丞相蒙蔽您的宝贝?”将军拱手,“若是王爷亲自寻来,丞相没了这个顾虑,也就欣然接受了。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气氛陡然紧绷,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对砍了。广陵王神色一变,忽地又缓和下来,开怀地笑了两声,拍拍将军的肩膀:“翁将军倒是处处为了晏大人着想。本王好生羡慕。”
话音刚落,廊子另一头就有两三太监匆匆走过来,远远见着了广陵王与将相三人,忙趋步前来见礼,转而对着广陵王禀报:“王爷,皇上喊您去。”
广陵王眉毛一挑,这几个太监来的还真是时候。他没说什么,漫不经心地把黄玉重新挂上,抿唇朝着将军笑笑,轻哼一声,随太监去了。
见人走得远了,才重归寂静,廊下的铃铛当啷有声。丞相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是心上大石落地,全身都跟虚脱了似的,肌肉都跟酸痛起来。
“总算走了,真是麻烦。”将军不耐烦地撇撇嘴,本来他对这个王爷的印象就没好到哪里去,加上刚才故意百般刁难他的丞相,心里对此人更是恶劣抨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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