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内,竹篱环绕,一方菜畦,一隅茅屋,屋前屋后鸡鸭成群,一旁,靠墙桃树,花开逆季,树下两人,相对而坐,黑子白棋,天分阴阳。
“你认为,他真能达到你的境界。”
“如果你认为,吾寻他只为了达到吾的境界,那你的想法也太乐观了。”
白棋落子,任飞霜神态倨傲。
白发未束,一身布衣,目若刀锋。
昀息持黑子,指点石台,举棋不定,“你要知道,你的时间容不得再放弃,再寻找。”
观局,落子。
他与任飞霜同样的满头白发,面容却不过而立,剑眉朗目,俊雅风流。
白发三千尽披散,青衣一袭随流水。
相比昀息的谨慎,步步算计,任飞霜则是果决非常。
“如果不能成为吾最后放弃的人,那么,吾,便只有亲自创造一个这样的人。”
“你的思想太过偏激,”昀息摇头,道,“又是谁给你的权力对他人抉择横加干涉,这,太不应该了。”
“在吾眼中,一种是有对吾有价值的人,一种是死人,吾想,如果一个人没有价值,那么,作为一个死人,他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昀息,“错了,错了,这不过是为了达到目地不择手段寻找的合理缘由罢了,又何必说的如此义正言辞令人深思。引起某些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
“原来你也会怕麻烦。”
“麻烦呐,”昀息一顿,道,“既是麻烦,自然是麻烦的,吾不是你,吾,凡是都要讲道理。”
“如果这就是你为软弱寻找的借口,那么你现在可以闭嘴了。”
“吾不认为事事能尽入人意,失之毫厘,差已千里。”
“谁在乎那些人的意思。寻求保护,就要有被牺牲的觉悟,同样是人,有什么理由躲在身后还自命清高的颐指气使指手画脚,令人不悦,这种人只需要听从即可。”
昀息浅笑道,“人嘛,正义之道方得圆满。”
任飞霜道,“但是,现在的你,连维护正义的能力都没有。这些世人,口口声声说吾祸乱苍生,而他们,又为苍生做过什么?”
昀息道,“在无止境的救世中,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否则,你之前种种所埋下的不是善因,而是恶果,这,便是人心,愚昧无知又随波逐流,这本该是你早知道的事情,不是吗?而我们此刻说的,却恰好不是这种人。”
任飞霜道:“所以,他就是有价值的人,不是那些废物,一个有价值的人,在何种处境都能证明他的价值,而废物,就是废物。”
“这世道无常,天机难测,天意难违啊!”
“天意,”任飞霜一声嗤笑,“吾不知你何时也和哪些废物一样有了信仰。”
“一腔孤勇的大放厥词,对你的成功与否没有丝毫帮助,自大狂妄都是让人走上绝路的必经之途。而信仰,只是个人精神的寄托罢了。”
“如果不是软弱,对人世诸多感悟无奈,何必需要什么信仰,所谓信仰不过是弱者为逃避现实,寻求解脱的借口。”
“哈,”这一声笑得尴尬,昀息执棋,道,“通天彻底,吾不知你何时竟有了如此能为。”
“你出来就是为了嘲讽我彰显你的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吗?”
“不,我是来帮你的。毕竟,你我都摆脱不了九重宫阙的诅咒,留给你我的时间同样不多了。”
“那就不要以这种事不关己的伪君子姿态与吾说话,吾若控制不住恐要失态了。”
昀息不应,指棋道,“该你了。”
任飞霜不耐,“吾知,你勿多言。”
此时,太傅府门口。
连城看了看牌匾,拿着玄光镜迈步准备进去,走了两步,想起身后站着的小孩儿,回头看去,道,“你是在这等我,还是……”
天知道今早醒来自己抱着这小孩儿躺他怀里多惊悚,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人事不省的,估摸是抱了一夜。
脑袋还在,也是个奇迹。
赢苏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连城,“您请。”
四目相对……
气氛尴尬得可以。
连城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嘴巴一刻不说话就无聊,就在快僵持不住的时候,赢苏抬步走了进去。
连城摸了摸鼻子,跟了上去。
心道:丁点大的破小孩儿,还得讲究排场。
府内荒芜,和那破烂得看不清字的牌匾异曲同工。
任飞霜在南朝的名声不比燕山君好多少,在燕山君之前,任飞霜两朝唾骂,不得民心。
然而,他这个人太厉害了,历经两朝,与他作对的,一朝死一片,如今到燕山君,一朝换一朝,绕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任飞霜也不在怕的。
“我到了,你被关在哪里。”
太傅府太大,内设阵法,弯弯绕绕的实在太多。
姑苏无妄捧着镜子,一脸嫌弃,道,“知道我关在何处有什么用,任飞霜那老贼不放人,你也救不了我,问这个有意思?”
事实上,姑苏无妄被困在阵法中,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一旁的言蹊正在推算阵法,颇为棘手。
连城脚步一顿,看向镜子里的姑苏无妄,“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打不过,肯定救不了你。”
听这句话,姑苏无妄危险的眯了言,咬牙,“所以呢?”
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连城道,“打扰了,告辞。”
虽是如此说,脚步还是往前。
姑苏无妄:“……”
“你这算是欠债不还,准备谋害债主吗?你还是不是人。”
“诶,”连城恍然,“你倒是提醒了我,你死了一举两得。”
“我死了就没人为你付酒钱了。”
“不怕,慕容雪还活着。”
“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我没这么想,就单纯的想你死,别说那么难听。”
“原形毕露了吧!你要不是为了逃债谋害债主,老子就跟你姓。”
“不了吧,”连城面有难色,“你这名,除了你那个地名姓氏,俗气得棺材板都压不住。”
姑苏无妄,“……”
“你到底救不救我。”
连城安慰道,“放心吧,逢年过节什么的,我会带着你老婆孩子来拜祭你的。”
“听你在这里放屁,”姑苏无妄怒,“老子哪里来的孩子,老婆什么东西,老子不要老婆,要七师姐。”
“在老子面前说老子,儿子你越发不孝顺了。”
老婆和七师姐?
连城觉着吧,姑苏无妄实在是勇气可嘉,敢和狗哥抢媳妇。
“除了在口头上占便宜,你就不能干点正事。”
“放心吧,你在方才都死乞白赖的主动跟我姓了,我也不好放任你就这样不清不白的死了,你爹我会救你的。”
赢苏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无耻。”
连城,“我怎么就无耻了,这难道不是他说的,你这小孩儿怎么颠倒是非……”
姑苏无妄:“……”
沉目,睁眼,随手扔开玄光镜,看向言蹊,一本正经,“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言蹊摇头,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阵法。”
姑苏无妄,“藏书阁的书你背完了?”
言蹊亦是摇头,“未曾。”
姑苏无妄一声叹息,拍了拍言蹊的肩膀,道,“少年人,还有得学啊。”
……
另一方,赢苏和连城来到秋暝山居外。
连城不明所以,指着门口,道,“让我进去?”
赢苏点头,不曾看他。
连城看他这神情显然不欲多言,沉思一刻,走了进去。
一方天地,两处风景。
本以为外边已经够破烂的了,没想到这里边更令人大开眼界。
这哪里是官家府邸,分明就是农家菜园子。怪不得坊间传言南朝无人进过太傅府,这模样,进来过的,还能出得去。
不过,太傅府地处偏僻,又有明令不可靠近,进来的,出不去也实属正常。
一进来,就听鸡鸣鸭叫,一条黄土狗不住的冲他狂吠。
这条狗养的极好,龇牙咧嘴的模样,比狼还要凶。
典型的狗仗人势。
此番场景,若非见到坐在桃树下的任飞霜,连城铁定是以为走错了。
眼前一局棋局,黑白分明,却难分无解。
连城走进,自顾自的在任飞霜对面坐下,“连城见过大师伯。”
任飞霜眼也不抬,专注棋局,“礼教这个东西,你学的还不够。”话锋一转,“陪我下完这局棋吧!黑子,白子?”
连城看着棋盘局势,笑道:“黑子白子还能选的。”
任飞霜,“不能。吾也就是问问,莫太当真了。”
“所以大师伯的意思是?”
“赢了此局,吾可允你将人带走。”
“若输了呢?”
“输了,亦可将人带走。”
连城诧异,“就这样简单。”
他是不信任飞霜寻他只为下一局棋。
“你觉得简单是因为,从回锦城的这一刻,你就离不开了。赌注提前预支,结果自然就简单了。”
说罢,落下一子,任飞霜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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