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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 (童庭)


  “你不必求,本宫也懒怠管,事后呈报上去自有母后定夺,至于那神女——”说此阳城轻蔑地扯了笑,“祈雨台可准备好了!”
  “好了,好了!”
  “好,好,今儿便让你还有你们这的人好好瞧瞧。真娘——”
  她回头笑道:“你也跟着去。”
  真娘低头称是。
  一行人来至祈雨台,早已聚集镇上村里,围得是水泄不通,远见车架,跪倒一片,大呼万安。
  阳城登台,面色阴晴不定,那春雪又被带上台来,底下众人疑惑难道这便是盲眼的神女?却是见了不像——面面相觑间,又有人放了碎瓦片,强摁了春雪跪上头,春雪吃痛惨叫一声,那瓦片扎进膝盖,当即渗出冷汗,颤抖流泪。
  众人汗毛竖起,便想走,转身却见那黑衣护卫早将众人围了起来,连只鸟雀都飞不进。
  阳城不开口,底下的人也干等,他们不像阳城有人替她遮阴,端了解渴瓜果,哪怕烈日烘顶,滚滚热汗。
  众人敢怒不敢言,但一瞧台上那春雪,摇摇欲坠,苍白面孔,还受了酷刑,如此一想便觉得好多了。
  已到正午,有人受不住晒了晕死过去,立马护卫上前将其拖出,不知带了哪去。
  一人去了,陆续便有更多的人晕去,皆知这里有晒死人的情况,心中无不怕惧,这些人里头可还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阳城久等人不来,便不再等下去,道:“动刑罢。”
  玉然示意,一名结壮大汉上前,手持铁刀,扬刀要将春雪头颅砍下,却听人群一道高声,刀停,原是春阳扶着神女,步上祈雨台时,神女将春阳留下,一人上去。
  “殿下,老妇已来,您请放了这个孩子罢。”
  “本宫还当你真个如此心狠手辣,要舍弃她了。”阳城笑道,便有护卫上前将瘫倒在地的春雪拖下了台,扔至地上,春阳赶紧抱起春雪,忙问她怎么样,春雪虚弱地摇头,直直张望着台上。
  阳城道:“既来了,那便祈雨罢,让本宫看看你的神力。”
  神女不动,阳城冷笑:“怎么,不敢?”
  神女道:“并非不敢,而是无用。”
  “无用?”
  此话一出,不止阳城未料及,底下人群也发出阵阵嘘语。
  “老妇所说却属属实,不曾一句假话。”
  “哦?可你难道不是自动请缨,找上了门来?这会子却又说不成,你可知道这般诓骗于本宫,可是要死的。”
  “老妇知晓。”
  “知晓?”阳城似被逗乐,倨傲问她:“既如此,你不是来祈雨的,更像是求死的。”
  神女面色恬淡,听闻此话并未言明,也不必说出个对与不对,如此她到像是轻盈擦过人间尘世而已,这般质问也不过是将这片轻盈白羽吹远,其柔软并未因着烈风五马分尸。
  阳城不愿多说,只当她是活长了,不耐烦罢了,便也不再啰嗦,让神女替了春雪方才的位置。
  春雪高喊一声奶奶。
  神女不回头,却道:“老妇还有一句要说与长公主听。”
  “说。”
  神女拿着白膜相覆的眼轻声缓道:“天下不仁,无才无德,死有余辜——阳城!”
  阳城面色一变,只听她眼珠翻覆仰天大喊:“你乃孤命,命中残虐,好自为之——!”
  “大胆妖婆!你竟敢诅咒太后与殿下!”玉然大喝,“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堵了她的嘴!”
  不等话落,眼前一花,阳城竟拔刀而起,冲向神女,一瞬碎血万千,底下痛哭尖叫。
  众人惊见阳城一刀一刀将神女砍翻刀下,稀烂面孔,红血溅裙作如火石榴,腥味弥漫作了胭脂水粉。
  阳城扔下刀,将神女的尸体踢下了台,春雪拖着血扑在尸体上,神女面孔仍在笑,嘴角弯弯。
  “扔了喂狗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面前仿佛有一条天路,看不到头【点烟沉思】
以及今天前甜后虐,风味更佳doge

  ☆、66

  阳城长公主令下,谁也不敢替这神女收尸,况且各人各扫门前雪,兴许有着可怜叹息一声,但到头来还是心有切切焉,比起别人还是自个的命更为宝贵重要,人命如金如银,此时怜悯同情化为路边石子砂砾,普通而绊人跤的东西。
  陆照阳往回赶,阳城所作所为已叫许多人不寒而栗,这的人活了大半辈子,最为血腥残忍之事也不过是过年杀猪传了百来里的声罢了,何曾见过此般阴刻残忍的事?
  那阳城长公主如何手持刀器将神女砍死的凶狠模样可能叫人记上半辈子,更何况教导的做人留一事,她杀了人还要拿去喂狗,这是将人挫骨扬灰,是极无仁义道德的事,也不怕死在刀下的冤魂回来找她!
  可是这话谁又敢说呢?但凡说了,岂不是也要一道进了狗嘴里了?
  想及要被畜牲吃掉,倒还不如一头碰死了清净!可又想了碰死事小,若是死不掉呢?岂不是要忍受这皮肉之苦了?或是碰坏了脑子,药石无医怎办?
  因此想了许久倒不如赖活着,这的人谁想死呢?那便都当看不见,听不见罢了。
  陆照阳回家,心道果然,屋子里刘哥正陪着阿雪,一见他来了,面上大松一口气,急忙道:“好了好了,你回来了,今儿的事你晓得了罢?”
  陆照阳点头,他知道些风言风语,依着以往对阳城的印象,若发生什么事只有往大了说才行。
  刘哥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同时也露出欲呕的不适:“我这也撑不住了,要回家歇歇,你好好看看他。”他走到陆照阳身边,轻声告诉他阿雪回来后就吐了,东西吃不下,只能吃点水润润嗓子。
  陆照阳说晓得了,待刘哥离开,这才上前轻轻坐至床边,手伸进被子里,探啊探的,摸到往后拼命躲的小手,然后紧紧拽住了不放,他感觉到阿雪手心握了东西,但并不急着拿出来。
  “这么热的天,你还裹了这层大被子,也不怕闷坏了。”
  被子不动,陆照阳想他什么臭毛病,被子一裹就不怕别人晓得了似的,想他热得闷红的脸,必定已是哭过了几回,还忧着他方才吐过的事,会不会伤了胃,会不会还要吐。
  “你出来么?”
  陆照阳问,仍旧石沉大海,他也不勉强,只继续道:“我都回来了,你却不看看我?便是难受也该在我怀里难受,要哭就哭给我看,你藏在被子是几个回事?宁愿哭给刘林也不愿这刻舍我一眼?”
  阿雪动了动,好像这会被子开了道口子,陆照阳叹息一声,说你看看我罢。吹进他耳朵里像阵轻柔柔的风,又像孩童嫩嫩的手,适合揣进怀里,试试熨贴的温度。
  陆照阳手一用力,抱起阿雪,摇在怀里,轻轻地晃动身,又一手解开阿雪的细发慢慢梳着,给他将打结的地打开,这般从上至下便梳通了。
  “你看看,哭得头发丝都打起来了,多难梳啊。”
  阿雪埋着脸,抬手往后拿住他的手,不让动了,陆照阳却突然呀了一声,道了一句:“你到长了根白头发了。”
  他本想骗阿雪抬头的,不想阿雪这次不理他,戳他的手,陆照阳偏头一瞧阿雪,趴在肩上正一声不吭地掉着泪豆豆。
  “瞧你哭得,我都不知道要拿你如何了,我该怎么安慰你呢?”
  陆照阳很是疑惑,他确信这趟的事并非一言两语能说清,因着阿雪难忘事,总记着不好的,他不愿多说阳城与神女,便想要说些好笑的,逗人开心。
  可他逗笑的话如此生硬,干巴巴憋出句白头发来。
  想来阿雪是不傻的,没信了他这胡扯的话,自个年纪轻这会那有什么白头发来。
  阿雪扯动着嘴角,露出很僵硬的笑来,越是笑,越是哭,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渐渐在眼睛里蓄满了湖泊,湖泊很苦,月光没法贴覆上去,星子也没法活下来。
  湖面上飘来一阵血腥浓雾,伴随着静谧尖叫,张张曲结身体在雾里盘扭挪动,每一下扑哧出声,都是身躯掉下来的血,它们喷洒,更快更深地加入血雾里,像层层叠叠旋转的裙,那些原来的雾突然降下雨来,下出了许多窟窿。
  陆照阳极力抚慰他,怜惜他,他是比常人多了许多脆弱不堪的东西,极容易哭,一点伤心就叫他忧愁良久,但这件事谁见了不发怵呢?
  “给我看看手里的东西好吗?”陆照阳问阿雪。
  阿雪张开手给陆照阳看,他仔细瞧知道是神女送给阿雪的蝉。
  这蝉雕得太小了,看上去像刚出生的很是不起眼,但是却是神女亲自送给阿雪的,保他平安的。
  不说这小小一件东西是否能挡灾避难或是强身健体的,仅就这一样萍水相逢的小小善意,陆照阳也不能说出任何坏话来,随意猜测断定这神女不怀好意。
  “这蝉是件吉祥物件,保你平安的,还代表你的好。”陆照阳道,替阿雪将蝉重新戴在了胸前,正像了衔玉而来的飞蝉,顶着上方圆亮油红的玉。
  “若得了空,请个师傅将这两样东西嵌在一起,只用一根绳穿起来,你就不用戴两个了。”
  阿雪低头拨弄了几下,一瞬这蝉好似活了一般,发怔:“我想不明白,不认得我却故意引了我来送了这个蝉,白日里祈雨说不能做,还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你不知道神女一句声响都没一下子就被砍倒了,然后又是好几下,快得不行,我不敢亲眼见,但听声音却比眼睛瞧可怖极了,倒像是寻死一般,她死了,那么身边的春雪春阳该怎么办呢?她们比我还要小,就跟死掉的阿惠一样,没了依靠,再有那长公主,她们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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