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儿想这陆照阳方才也并非全无反应,不若下个几幅猛药,好给他二人烈烈,疏通疏通这其间毛病,事啊也就成了。
正巧见了这陆照阳似要告辞了,金铃儿假意放下筷子,诶呀一声,引得这两个男人瞧过来。
金铃儿道嗓子不舒意,他夫君赶忙嘘寒问暖。
“这些天啊,不知怎么这身子也不大好,还不是我一个,我那伙计,还有阿雪,不是头疼便是浑身发冷,叫了大夫给咱们瞧瞧,说是什么太过劳累了的,歇歇便好,我就生气了,说放你娘的屁,我这酒铺难不成就这样关了?这南来北往的关上一天多少银钱就这样飞走了?我能听他的鬼话?我就一人灌上一碗的姜汤,发一身的汗,偏巧啊,阿雪那孩子身子弱,一碗灌下去,第二日便发起了寒热,可怜见的,还硬要爬起来给我干活,那小脸瘦得,我才认识他几天就心疼得不得了!”
说到这金铃儿猛地竟落下滚滚的热泪来,捂着胸口,百夫长忙携住娘子的手,若不是顾念还有外人在,早抱进怀里宽慰了。
这陆照阳正是尴尬不上不下,逃也逃不得,金铃儿一下面对着他,说让人见笑了,却还继续道:“你可是不知,我发现阿雪的时候,那孩子正被人赶出来,你可没看见,他鞋子都破了,那脚指头一个个冻得发紫发红,偏他还穿着一身换过的干净的衣裳,定定地望着你,这心啊一下子就揪起来了,你说他换了干净衣裳,难道就看不出那狼狈苦酸的模样了?那样子和街边的乞丐也就差那么一点了。我忍心不下,便问他从哪里来的,阿雪一开始害怕我,抱着一个布包不放,身子都在抖,我问他有没有钱,怎么不去找个地方住下,他回我句说不能用这些钱。”
金铃儿问陆照阳:“你说这孩子傻不傻?有钱还不用,还说不能用,这要是我没发现他,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咱们这晚上可危险,他一个孩子还能护得住那些?别是第二日便横死街头了!”
她定定望着陆照阳,陆照阳略低着眼,只看自己的手,金铃儿瞧不出什么来,末了放弃,心道到是藏得紧,怕是不愿叫人窥得一二。
“后来我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他带回来,吩咐人给他洗澡,才见到那手脚上伤是伤,冻疮是冻疮,有的裂了出血,今儿你还见他能跑的模样,面色也还能过得去,前面便是洗了把热水澡,这脸黄蜡色,嘴唇蜕皮发白,给他用了好多天的膏药,再不管,这脸上都要吹出血来了。现在手上脚上还都是些疤。还有呢!晚上睡不大好,经常哭,白日里也一个人发呆,一问了才知道他来寻人,可是左等了右等了,哪里有人呢?满堂的热闹热气,偏他一个人被这咱们角落里擦擦眼泪,转头又笑了,我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出来。”
百夫长听了确实觉得可怜,只因他见血见得多了,并不如金铃儿如何触动,他问道这小孩是一个人来的?
金铃儿说可不是死在路上的多少人?白骨地里凭你是谁,死了后被雪一埋,或是被野兽畜牲刨出来吃了,谁还认得呢?我每回想起他孤身一人,为了寻他兄长,连命也不顾了,是多放在心上,便连这些危险也不怕的,我问他那些伤如何来,他从不肯说的,说不疼,你瞧瞧那前头娘子生的大胖小子,摔了一跤没破皮都要哭得街坊邻居不得安宁,阿雪比他还严重,一点苦都没说一句!
“这倒有些像陆照阳,倒不愧是兄弟,我方才还想你二人怎么也瞧着不像,果然还是一个娘胎出来的,性子中还是有些是一样的。”
百夫长欣慰地看着陆照阳,说你有个好弟弟。
金铃儿冷笑一声:“你可别把你那那套拿出来说!我带回来的人怎么也不是你的兵,疼了便说,便哭,谁还忍着不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怕是啊老天爷怜悯他,才给他一条命活,也不知能到什么时候了。”
此话说得刻薄,说得像是明儿阿雪便要死了一样,金铃儿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有些不大爽快,抹了嘴,转着眼闲闲看了看四处,陆照阳不动的,“夫君,你要是哪日因了什么,与我不开心了,我可不会像阿雪那般,叫我不开心了撕了你都有可能!我早觉得有些故事假得很。”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陆照阳。
一下便觉得算了,想来这陆照阳也不是怎么在意,不然怎么说了好些可怜的话,他只有前头有些表现,后头如同个木头,她说得起劲,竟全是打了水漂。
“我去拿药,给阿雪送过去,手脚还没好全,一日要几次涂,今儿这次到了,我怕他一个人没人管的。”
说着便起身,让他二人随意。
金铃儿离席未多久,这二人只是吃了些酒,未有什么话,一会百夫长有些上头,陆照阳起身,与他说了几句,百夫长没听清,以为他要走,便说好。
这金铃儿先在院中散了散心,将火气散去了,才想起要去拿药,刚从库房中取了东西出来,转眼吓了一跳。
“陆郎君!可求你走路发点声!我一个良家女子,要被吓出病来的!”
她没好气道,转头便走,走了没几步,回头一见这人还跟在身后,仗着体格,甩不脱,要不是为了阿雪那臭小子,金铃儿早嚷开了。
“你跟着做什么?还不到前头吃酒去?小心我喊了,叫你面上过不去!我夫君可不管你是不是他看重的,揍你也是一般无二话的!”
“怎么,问你你还不吭声?”金铃儿冷哼,却是一把将药扔到陆照阳怀里,指着前头道:“我只说这一句,你若是想找他现在就去,若是不敢也不想,日后我这也不欢迎你,我会叫我伙计给你贴张画像,就在门口,你一眼也别想见了!”
金铃儿暗骂他这是做给谁看呢,若在堂上不是那般冷漠,她到也不会如此刻薄。
陆照阳向她道谢,金铃儿说不敢当。
他进了屋子,阿雪还闷在被窝里,陆照阳想了片刻,坐在床边上,打开盒子,又是盯了手中膏药一会,拧起了眉,随后叹了口气,如往常,伸进被窝里找阿雪的手。
突地一只手进来,惊到了阿雪,他张着口像是尖叫,一下坐起,一见日思夜想的人竟坐在身边,一时呆愣,忘了先头躲着的举动。
他见陆照阳,先从眼睛开始,鼻端,嘴唇,再是他收回的手,陆照阳未变,却是自个变得不一样了,这时他想起来要钻进被子里。
可他被陆照阳看得定住了,直到陆照阳握住手,给他上药,方惊觉一手的疮疤烂了眼睛的,使劲地缩回手,陆照阳轻喝一声别动。
阿雪一愣,一时竟忘了捂耳朵,叫他钻进了心里头,慢慢啃咬,阿雪掉下一大块泪,心道还想多听听陆照阳的声音,哪怕是骂他的,不高兴的也好。
他一边没声安静地哭,一边陆照阳低头给他小心涂着伤口,轻轻吹气,又换一只手,阿雪没再躲了,轻易地便被这显出的温柔制服了。
他是温顺的小兽,猎人还未亮出箭,他便跪倒在地,露出细弱的喉咙,任猎人宰割。
可陆照阳再没说话了,涂完了手,又给他涂脚,脚上更是红红紫紫未退,念起某刻温存足间温热,那时他一双足肉柔软,匀净,如何像今日的狼狈。
阿雪低垂着头,如今他有个新习惯,不再看自个,连熟悉也是囫囵一遍,便钻进被窝,若可能连自个的面孔也不想露出来,因此同房的伙计常见到他睡着便闷过了头,还道是冷的。
他丑极了,但陆照阳却还峻拔,一会脚也涂完了,他凭着粗陋的手脚最后留了人片刻,片刻苦短,也没了,该是陆照阳走了。
一见陆照阳起身,阿雪又涌出泪,眼见着人要走了,登时心碎了满地,陆照阳知晓他在这了,以后还会让他见到吗?
阿雪咬着手,一嘴苦的药,大约是陆照阳回头,是很轻的一眼,他张着嘴跑下床拖住了陆照阳。
他记得满头汗,啊啊叫着,乞求陆照阳,他的目光像极了攀在悬崖上的人,多可怜,却没人来帮他。
阿雪抱着陆照阳的手,紧紧抱在怀里,除非陆照阳不要这条手臂,阿雪不给放人,死命地像护着他的包裹一般,一会很多泪都沾在了陆照阳手上。
陆照阳蹲下`身,也是突然便湿了眼眶,阿雪蹙着眉,蹙着眼,一晃的水碎了,苍白的面孔上浮现难以置信的模样,悄悄伸出手,用尚柔软的指腹摸着他的眼睛。
阿雪发觉这双眼也很脆弱,在自个手指下颤动。
过会陆照阳握着阿雪一双难看的手,仔细摩挲,阿雪试着靠近他,坐在了陆照阳的怀里,似是发现什么惊喜的,阿雪笑了。
陆照阳身上有些酒气,说话也泛着一种醉人的,因此他这般的人才会受不住在阿雪面前红了眼罢?
他有一种醺然的模样,斜照一格格阳光,才叫人想起来这北国的春已来了有月余,只是大家还冷,穿着袄,还有许久才能换上薄薄的春衣。
“我吃了酒。”
“你身体好了吗?”
“我最近有几天总是梦到你。”
“大概是你来了这罢。你东家说我们有缘,说你为我做了许多事,我们真的有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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