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常不言在湖中找了很久,直到后来听到旁边有人说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在岸边看到了迟喻,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连爬上画舫的力气都没了,最终他还是被别人救上来的。
回到王府后,常王妃问起的时候云青也不敢说常不言是为了找迟喻才在水中泡了那么久还差点溺水的,只说是不小心摔进湖中的。
五月份的天气不算凉,但常不言背上被王文昊抓伤的伤口因为泡了太长时间的湖水开始恶化,导致他开始低烧不断,整个人一直迷迷糊糊的。
“冷…好冷啊……”
常不言的声音很轻,常王妃贴近他身边才听清楚他是在喊冷,连忙吩咐丫鬟:“还不快去多拿几床被褥过来。”
“是。”
“我儿到底怎么了,明明额头这么烫,脸上都是汗,却还一个劲喊冷。”常王妃有些心疼地用手绢替常不言擦拭脸上的汗。
常不言只觉得全身都快冻僵了,一阵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加上四肢百骸蔓延开的痛感,每一次喘气都得咬紧牙关才能不痛呼出声。
“长靳,拔鳞之痛,滋味如何?”
常不言眼皮动了动,有些好奇这是在喊谁,只是觉得这道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站在面前之人,是个男子,细长的丹凤眼,眼角带了几分笑意,但是眸中却又透着几分阴鸷,像是在魅惑人心的时候同时给出了危险的信号。
“你是谁?”
常不言一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非常喑哑,吼间还有一股腥甜味,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常小世子,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
“你不怕拔龙鳞,那换成抽龙筋呢?”那人轻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常不言下巴,凑近一些低声说道:“长靳啊,为了他,即使魂飞魄散也无所谓么?”
常不言听不懂他这话到底何意,只是用仅有的力气撇开头,对方收回了手,旁边有人递上了一把匕首,他接过后拔出来看了看,道:“千年寒铁打造的匕首,相信可以一刀划开你的背部,挑出龙筋,想来不会有多痛苦的。”
“你到底是谁,别过来,别过来……”
迟喻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异常不安的常不言,现在已经接近子时了,常王爷怕常王妃撑不住便将她劝回房了,只是吩咐两个丫鬟和云青在这里守着。
迟喻进来的时候便让丫鬟和云青睡过去了,王府内静悄悄的,偶尔会有巡逻的侍卫经过,但谁也没察觉到房间内的异样。
“痛……”
常不言有些痛苦地喊着,也不知是梦到什么了,好看的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迟喻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大拇指抵在他眉心处,慢慢渡了些魔气过去。
原本极度不安的常不言慢慢平静了下来,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看上去似乎有些迷离,好一会儿才开口喊道:“迟喻。”
“嗯。”
常不言有些虚弱地咧了咧嘴角,道:“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迟喻拧眉,那时候没控制住情绪,所以直接离开了湖中,回到戏园平静了很久之后才听到有人议论常不言在湖中找了很久最后溺水的事。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只是很好奇,常不言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者到底是谁派来的,是他藏得太深,还是自己多心了?
“抱歉。”常不言憋了许久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迟喻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为何事而道歉,只是默默地站着。
“在湖里的时候,是我冲动了,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我以为,你定再也不愿见我了,没想到还会来看我,这是不是表示你不生气了?”
第9章 迟牡丹
“我没有因为那件事而生气。”
常不言见他的确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胆子壮了些,努力装出几分羞意道:“其实我不介意你亲回去的。”
“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要咬回去么!”
常不言磨了磨牙,这家伙说话是真的很难听啊,被他亲一口等于是被狗咬了么?!虽然有点生气,但又说不出什么决绝的话来,最后只好转移话题道:“算了,都过去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刚做了一个梦,我以前很喜欢做梦的,因为梦里出现的那个人让我觉得很美好,可不知为何,这几日梦境变了,都是噩梦,每次惊醒过来都觉得全身被怕皮抽筋般的痛,那种痛楚,太真实了,我都有些怕睡觉了。”
常不言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
“梦中的事如何能当真呢。”
可是一直出现在我梦中的那个人,是你啊。
这句话在常不言脑中徘徊了一遍,最终也没说出口,他今晚亲了迟喻一下都把迟喻惹发怒了,如果说出自己经常梦到他,况且还是沐浴场景,那后果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迟喻说完便要走,常不言连忙撑起身问道:“你这就走了啊?”
“你还有事?”
“额,说好的给本世子换药的呢,我方才虽然晕着,可也知晓背上的药定然不是你帮忙换的,迟老板,作为生意人说话要算话啊,信誉是最重要的。”
常不言说着连忙趴好,迟喻看了他一会,然后走到桌边看了看桌上留着的药,看了看后拿了一瓶回到床边坐下。
常不言因为背上的伤本就没穿上衣,所以也不需要脱了,迟喻伸手解开了他背上没多久才包扎好的伤口,看上去比刚受伤的时候严重多了。
他打开药瓶洒了一些上去,常不言疼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迟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很疼?”
“不疼。”常不言觉得自己说的话配上现在有些发抖的声音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便补充道:“真的,自从这几日开始做噩梦后,我发觉跟梦中经受的痛相比,什么都是小意思了。”
“证明皮变厚了。”
常不言:“……”
迟喻重新替他包扎好,抬眼看向常不言的后颈处,他犹豫了会然后伸出手轻轻按上,手中微微提了些许魔气,便见他后颈处慢慢开始泛起些许金光,像是在防备他做什么危害常不言的事似的。
常不言不知道迟喻的心思,只以为美人这是以为自己很痛所以有些心疼在安抚自己呢,他喜滋滋地觉得自己这伤真是值了。
“世子相信鬼神之说么?”
“当然信了,这不前几日还在你戏园那见了王文昊的鬼魂么,原本不信也得信了。”
“那么除了鬼神之外呢?”
常不言有些不解地侧过身子看向迟喻,迟喻想了想补充道:“这世间并非只有鬼神,还有妖魔。”
“你指的是妖族和魔族吗?我虽未亲眼见过,可倒是听说过一些,听得最多的就是一百年前不枯城灭城事件了,据说之所以会灭城,就是魔族捣的鬼。”
迟喻眸光闪了闪,沉吟道:“是么……”
“魔族的想要一统天地人三界,所以便从人界开始下手,一夜之间灭了整个不枯城,不枯这个城名倒成了对那座城最大的讽刺了。”
“那世子可曾听说过龙族?”
“天界龙族,就更见不着了啊,所以真的是只能听听了,迟喻,你这个人看上去不问世事的,没想到居然还对这些感兴趣啊,你给我支个摊,这些人鬼神的传说我能给你说上一天不带重样的呢。”
“随口一提罢了。”
迟喻起身将药瓶放回原处,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衫,他这次要走常不言没有借口再让他留下了,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他离开没多会,丫鬟和云青便慢慢转醒了,一个个见常不言终于醒了都高兴不已,常不言喝了药后反倒是清醒了,他躺在床上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
迟喻那时候明显是潜入湖中的,怎么可能不动声色就回到了岸边呢,含玉湖那么大,他们在湖中心,迟喻就算游回去也得时不时冒出来喘口气啊,湖上那么多船只,竟没人发现他。
他的视线转向挂在墙边的拂灵剑上,自从那晚拔出来后,这把剑便可以正常使用了,可常不言知晓自己几斤几两,当时这剑虽然是他拿着的,但明显是迟喻拔出来的。
再结合一下含玉寺老秃驴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对迟喻的身份似乎产生了几分疑惑……
第二日常不言的状态便好了许多,低烧也退了,常王妃说昨晚她去求了列祖列宗,觉得是祖先显灵,而常不言则觉得自己是在见了迟喻后才转好的,所以将这归功于爱的力量。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直接说出来,要不然又要被禁足了,好不容易因为他大病一场解了禁,不过前提是他这几日必须在家安心养伤。
迟喻从那晚来过之后便再也没出现过,常不言在府中待得心痒难耐,再熬到第五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迟老板,这个是给你的。”
一个小孩子跑到迟喻面前递给他一张小纸条,迟喻接过后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含玉湖见。
他抬头想问是谁给的,小孩子已经不见踪影了,小涟走过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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