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有办法承受。”
“那也得承受下来。”
赵稷毫不留情的说,牵着他提了提力气——算作扶他上去了最后一道台阶
“该要接受万民祝贺,实行拜贺之礼,别哭了。”
“谁哭了!”
怀瑜低声反驳,他只是心情低落,又觉得太累,那里到了哭泣的地步,这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怎么能这么熟练。
但是已经没有了他发表什么不满的时间,已经到了最高的地方,一举一动,都受到注视,一言一行,都已经是天家威仪。
冥冥众生,泱泱人群,将军夫人依偎在将军身边,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愤怒的,叫将军以为他犯什么病了,但是将军夫人跺了跺脚,到底吐了一口气,放弃了一样说道
“算了,人是已经嫁过去了,如果他敢作什么对不起瑜儿的事情,我就——”
“咳,咳咳——!”
将军立刻发出震天的咳嗽声制止他说出什么更加肆无忌惮的话,夫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忿忿不平的停止了说话。
怀瑾和一群好友待在一起喝酒聊天,倒是真心实意的为小弟感到高兴——或许所有人里,只有他是最高兴的。
毕竟和他认识的这些权贵子弟来比的话,赵稷可以是完美无缺的了。
赵峥站在高处,看着底下的人接踵擦肩,一片欢声笑语的,便无端的生出一点的寂寞,他在这个十分欢闹的时候总是想起来青阳,倘若在青阳,倘若庆祝的人是他在青阳的那些亲信,这个时候他也该加入进去大口的喝酒吃肉,或者舞枪弄棒,手舞足蹈,总之,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稍微一靠近,那些人便立刻做出卑微怯懦的动作,讲些让人反感的奉承语言。
但是,也许不是这些长久浸淫在神京官僚之中的人的错,而是他的错,他从很早,就已经和神京格格不入了。
赵峥沿着城墙走下去,旁边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军师云中月,这个时候也看出他的不快,于是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
“殿下既然不喜欢神京,为什么不早点回去呢,过年的时候兄弟们还给您留了上好的梅花酿,结果您并没有回去,不知道是什么阻隔了您的脚步。”
虽然信里说是太后下旨,不过总算觉得不是真正的原因。
“或许是对神京的一点眷恋之情吧。”
赵峥有些自嘲的笑道,又忍不住回过头,看着那远远站在高台上的两个人,这么远,只剩下两道红色的残影。
☆、不死之鸟
云中月随着赵峥的目光看去,看到高台上两个接受万民朝贺的人影,沉思片刻,不禁笑道
“先帝这一着,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李家啊——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虽然狗向来忠心,但是谁知道养的是狗还是狼呢。”
赵峥看了他一眼,心领神会他的意思,却也不想多谈这样的事情,只是顺理成章,又轻描淡写的随口一问
“你觉得皇兄不喜欢——他?”
“属下不是论断感情的高手,只是常和人打交道,见过很多的神情,但是属下——”
军师低声笑道
“从圣上的眼里看不到爱恋之情。”
“是吗?”
赵峥低头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又伸手抖了抖外衣,最后看了一眼这里载歌载舞,欢声笑语的人,便转过身去,又侧过脸和军师说道
“没我们的事情了,去收拾回去青阳的事宜罢,如今皇兄的大婚也已经快要结束,是我们该回去的时候了。”
“遵命。”
军师低下头说话。
有人注意到他们离开 ,却也没有太过在意,本来么,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不过是一个从出生六遭受冷落的亲王罢了。
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皇帝的洞房花烛,并没有人敢去闹洞房。
怀瑜想得太多,衣物并不需要他来解决,赵稷在前殿和众臣举杯共饮的时候,已经有侍女引他去更衣,换下那一身华而不实的婚服,换了一身简便的衣物,便再次回到寝殿之中,而后忍者饥饿等赵稷回来,和赵稷坐在一起,系了同心结,剪了情丝,等下人也全都散去,便无话可说了,二人对视,便好像总觉得很尴尬一样——接下来该是那什么,同床共枕,但是又不只是同床共枕——
怀瑜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些姑姑们教导他的床帷之间的事情,但是当那些画册换成自己和赵稷的时候,便总是觉得实在是不能想象。
因此当赵稷张开嘴的时候,怀瑜立刻屏气,然而赵稷却是开口说道
“你信佛吗?”
“???”
怀瑜啊了一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实在莫名其妙,但是仍然回答
“我为什么信佛,就算要信,也该是要信女娲或者什么的吧,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怀瑜的娘亲来自西南,那里对女娲很是推崇,不过父亲却是想来不敬鬼神的。
“因为今天有一个有意思的人献礼。”
赵稷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又转身朝着怀瑜招了招手
“你来。”
怀瑜一头雾水的站了起来,慢吞吞的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看他要玩什么花样,说起来皇帝什么东西没有见过,还能让被什么贺礼吸引目光吗
但是赵稷却不说话,见他坐好了,便一下子吹灭了烛火,整个屋子瞬间变得黑暗,只有窗纸透着外间的灯光,却昏暗无光,勉勉强强可以看得见彼此的轮廓。
怀瑜听着赵稷拉开椅子的声音,听见他拿出了什东关系,听见了咔哒一声——
然后眼前便蓦然亮起了水蓝色的光芒。
那是一颗表面凹凸不平的珠子,说是珠子,却更像是一颗透明的蛋,内里漂浮着蓝色的光屑,以及一只蓝色的雏鸟形状的东西浮动在里面,看着像是孔雀——却又比孔雀更威严一些。
尽管只是一只雏鸟,却让然感觉到威严赫赫。
怀瑜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赵稷,赵稷便伸出手放在这颗珠子上,那只雏鸟竟然缓慢的朝着赵稷的手心处游荡去,而后萎缩在一起的翅膀竟然慢慢的舒展开来,在珠子里飘荡着,那些蓝色的光屑纷纷扬扬,像是雏鸟翅膀上落下的星辰。
而这只鸟双眼仍然紧闭着,若是睁开了,或许更加的惊艳。
怀瑜有些目瞪口呆,甚至困意也除去了一些,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要如何要用言语表达,因此他只能抬起头,看着赵稷。
“一个从海上来的名叫迦明叶的和尚带来的礼物,唤作大明孔雀王。”
赵稷缓缓说道,他盯着那珠子里缓缓游动的雏鸟,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他道,自古神鸟长生,命魂衰竭便落地重生,周而复始,不死不灭。”
怀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又讶异的扫了一眼周围,最后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只水果吃,又不解的说道
“这不过是传说里的事情,难道你相信吗?”
“信与不信——其实并不重要。”
赵稷抬起眼看着怀瑜,那双眼睛狭长而深邃,一眼看不到底,像是幽深的泉水,如果他喜,那便是深情款款,若是他怒,那便是寒冰冷冽;现下他是笑着的,那眼睛便是引人注目的,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被控制,被迷惑。
怀瑜心中忽而跳了一下,那是清晰地,不容忽视的心慌意乱,这样寂静的夜里,他和赵稷同处一室——不是偷偷摸摸,不是短暂的,不是做贼心虚的,而是作为夫妻堂堂正正的住在一间屋子里,并且从今往外的许多时日,他都要和眼前这个男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真是太可怕了。
怀瑜咔嚓一下,咬了一口水果,咽了下去,眼光闪烁着,喃喃道
“你又要做什么?”
赵稷便道
“让迦明叶进入了然寺,做主持,开坛布法,你觉得如何?我见了他凭空幻化出莲花,想来该有些真本事。”
怀瑜这下连水果也咽不下去了,他想他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理解赵稷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且他也绝对不相信赵稷会被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什么和尚给迷惑了双眼,于是呵呵干笑两声,说
“你不要告诉我,你信佛了。”
赵稷立刻道
“没有。”
怀瑜松了一口气。
赵稷又接着说
“但是也许可以考虑。”
怀瑜那口气松了一半,噎在喉咙里,拼命咳了好几声才缓了过来,他伸出手放在赵稷的额头上,出手不过温热,也没有发烧,怎么说出这样乱七八糟惊世骇俗的话了。
赵稷拨开他的手,皱眉道
“你做什么。”
☆、心思叵测
“看看圣上您老人家是不是生病了。”
怀瑜趴在桌子上,扬起眼看着他,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了然寺多少年了,内里的诸位师父无一不是得道高僧,怎么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和尚登堂入室,就算是圣上你下令让诸位让贤——怕也不能服众,或许你真的想要看他有什么本事,也没有必要非让了然寺腾位置给他。”
赵稷挑了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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