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虽说刀如性命,可这世上有些东西却远胜于性命。”
“比如?”
“手足至亲。”
“兄弟...阿...”凛枫却稍稍垂首低声呢喃一声,半晌无语。
“先生?”见凛枫却沉默不言,似陷入回忆当中,迹梦川半晌才轻声叫唤。
“嗯?”凛枫却低应一声,抬头看了眼迹梦川,顿了顿才道“海中花虽稀罕,功效却不通用,禁忌也十分严格,相比之下,却远不如纯白如雪的天外石。”
“真是惭愧,我之故乡虽盛产各种矿物玉石,而我却对此所知甚少,竟从未听过天外石也有白色半透明。”说罢拿起手中的龙纹白玉箫端详起来。
“天外石本不多见,迄今为止,色为白者当今世上,你之玉箫乃是首见,古籍有载,天外石百年一见,其色多暗,有色为白,能祛毒化浊,清晦气,养筋骨,凡人多追求,求之长寿安康。”
“于我而言,它是刀,非是药。”迹梦川看了眼手中玉箫坚定的答道,随即玉箫翻转半旋,再次送到凛枫却面前。
“请先生收下。”
凛枫却看了看面前的玉箫,又抬头望着迹梦川,闷声轻笑,随即猛然扬手掠过玉箫。只见一道寒光纵闪,再抬眼却看见凛枫却转身朝竹篁居而去,形态潇洒轻盈。
“先生?”迹梦川看了眼仅缺一分的玉箫,扬首朝凛枫却喊道。
“这一分换他的命足够了,若是有下一次,我便要下整支毫不客气了。”凛枫却停下脚步却不回头,顿了顿又道“对了,还有你,三天内禁武,不得使用任何内力,否则与他同样。”
“知晓了,多谢先生。”迹梦川望着凛枫却的背影,会心一笑。
半晌,迹梦川独自一人立在前门前,眼神飘忽不定,时而望向如黛远山,时而垂眼俯视脚下卑微飘摇的寸草。
最后,他终于将目光再次落在手中残缺不全的龙纹白玉箫上。
“母亲...阿...”迹梦川轻轻抚摸着玉箫,修长的手指来回游离在断口处,脑中却不断回荡着母亲的音容笑貌。
一声清脆的鸟鸣惊起,掠过耳畔,浮动心弦,犹如水滴石洞,撕裂一室寂静。
十岁那年,迹梦川生辰,恰逢国宴,普天同庆,水天相接的烟火如梦如幻,照耀整个十境琉璃,赤璃城宛若海上龙宫,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绚烂夺目的光彩。
那一夜,所有兄弟姐妹陪同父亲母亲一道在城楼上为他庆生。
烟火彻夜不休,美轮美奂,一如父母兄弟姐妹面上的笑颜,美的令人窒息。
所谓刻骨铭心,不过是悔之不及的痛苦回忆,若是人生至头至尾不缺不损,圆满十全,那谁还会去怀念过去,为之铭刻入骨。
那一夜,母亲将龙纹白玉箫交到他手上说“我希望你安逸恬静,却又怕你软弱受欺负,所以我为你精心打造这件礼物,希望它能代替娘亲保护你陪伴你...”
也是自那一夜起,迹梦川便失去了此生最爱他的人。
有风徐来,落叶纷飞,一片半黄的梧桐叶悠悠飘下。
迹梦川扬手而去,冰冷的树叶令他思绪有一刻的空白。
“飘零的落叶啊,你还记得你的根是哪一棵树?你还回得去吗?”
次日破晓,天方明,彻夜守候的两人心弦紧绷。
“干什么这紧张,他又不是要死了!”
“可是先生之前不是讲若是破晓天明他还未醒来,那么...”羽裳眉头紧锁,双手快要抓出血来。
“哼。”凛枫却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两人,自顾自的出去了。
“哎?先...生...”只留的两人面面相觑。
“先生最讨厌多话和废话,你们完了,先生不会再和你们说话了?”小安朝两人咧了咧嘴,露出几颗虫蛀牙。
“这...”两人皱了皱眉头,仍旧面面相觑。
“他不是已经吃过药了嘛,破晓会死的话明明是一开始说的,你们好笨哦!”说着朝两人吐了吐舌头。
“是这样吗?”
“啊,是啊,是我们焦急过头了!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先生不会见死不救的!”无衣说罢骤然拍了拍脑门。
“你们这么笨又不会说话,要不是看在梦川哥哥的面子上,先生才不会搭理你们呐!”小安说罢整理好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与工具便朝外走去。
两人这才想起迹梦川,遂问道“请问小兄弟,他现下如何?”
“人家能跑能跳,天刚亮就走了,这会估计已经快到山脚了。”
“什么?走了?”两人一阵错愕,未及言语,却被一声咳嗽打断,转身便见十方涉已经醒了,遂赶忙上前。
“王,你终于醒了!”无衣说着,将十方涉顺势扶起。
“凛先生果然医术高超,王你觉得如何?”羽裳将端来的茶水递给十方涉,迫切的询问。
“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他人呢?”十方涉依旧一副冷如冰霜的模样,即便体虚身弱也不减阴沉冷傲。
“呃...什...什么...人...”无衣支支吾吾的避开十方涉目光,随即又看向羽裳。
“你们在想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说,他在哪里?”
两人不知如今十方涉对迹梦川到底是怎样的看法与对待,故此此刻提起迹梦川,未免有些局促。
“他...走了...”羽裳低声答道。
“走了...为什么...不该,不应是这样...可恨的人...”十方涉自顾自的低头呢喃着。
半晌,他才突然恍然大悟般的下床往外冲去。
“王,您要去哪里?”两人说着将十方涉拦住。
“让开!”
“王可是要去找大公子?”无衣道。
“我再说一次,让开!”十方涉冷冷的瞪着无衣狠狠的重复道。
“属下看的出,大公子已习惯了中原,心性越发随然,是断不会回去与您争王夺位,求王放过他吧!”
“是啊,王,大公子此时离开便是证明,他绝不会与您相争!”
一袭山风穿林而过,携带七分湿冷,扫拂面庞,令人措不及防的冷颤。
十方涉慢慢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沉默片刻,才冷静下来。
半晌他缓缓睁开双眼,凝望着门外繁花似锦,柳绿竹青,清风轻柔,十方涉觉得自己竟从未如此宁静安详过。
☆、第 24 章
“最后问一遍,他...在哪里?”虽是质问,同样的话,确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平淡舒缓,无丝毫怨怒。
两人对望一眼,思忖半晌才道“不知...”
十方涉不语,双眸微敛,内中怒气渐染,神色越发阴沉冷冽。
“王,我们确实不知他的行踪,也是方才才得知他天刚亮便离开了,他也不曾向我们告别,想是刻意在您醒来前离开吧...”
十方涉仍然不说话,却是减退怒意,再度冷静下来。
“有什么话直说,畏畏缩缩是何模样!”见羽裳欲言又止的模样,十方涉显然有些愠色。
“王...还恨大公子么?”羽裳撇了一眼十方涉随即又立刻低下头。
“既然这么害怕,为何还敢说出口?”十方涉看也不看两人,只冷然反问,随即折回内室。
“羽裳害怕只是因为不想惹王生气,并非害怕责罚。”说着随无衣一道朝十方涉行近。
“出去。”十方涉却突然道。
两人一怔,十方涉脾气他们再清楚不过,说了不该说的话,没大发雷霆已属稀罕了。
对于十方涉而言,迹梦川是梦魇一般的存在,谁也不敢轻易提及。
“属下告退...”
“我们便在附近,有事叫我们...”说罢,两人微微俯首,随即离开了。
十方涉闭着眼不言不语,静静地站在窗前,窗门半掩,有风徐来,七分凉三分柔。
过往画面如烟飘忽,却又在闭眼刹那,一一浮现,轮廓分明。
哪年哪月,是谁说着永远庇护。
哪年哪月,是谁念着不变信任。
又是哪年哪月,谁也不说话了,耳边安静了...
恨,恨吗?十方涉内心自问。
我到底恨他什么?我又为什么要固执的去怨恨他?
多年孤独落寞的无尽光阴,令他越发迷茫,当他杀完所有怨恨之人时,独上王座,他才发觉自己除了恨一无所有,失去了恨,便也失去了灵魂。所以每当他觉得落寞空虚,他便会杀人,只有看着充满怒火的双眼才能令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自己还有存在的意义。
直到再次遇到他,腐朽的心田仿佛嗅到一缕春之息,原来存在是这种感觉...
离开烟霞山的迹梦川,一路探听,朝着雪封尘的方向而去。
虽不知千钺痕与雪封尘的关系如何,但单看此人凶狠毒辣性格怪异,迹梦川便无法安心任千钺痕而去。
而十方涉,大难不死后,凭借畅通活络的经脉铤而走险,搏命一回,闭关三日,终于突破最后一道关卡,修为更上一层楼。
三日后,十方涉首次找上凛枫却。
“既然不怕死,又为何求生?”正在整理药材的凛枫却,听得脚步渐近,轻快利索,便知来人是谁,对其大胆冒险却丝毫不稀奇。
“若是每行一步皆要算计利弊,瞻前顾后,百分确定才行之,只会令自己迷途原点,每一步皆行如泥淖,最终深陷雾霭,不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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