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那夫人那里……”
“犹豫什么?只要是这宅子里的,一个都不放过,我屋里也是一样!”
管家忙不迭地点头,领着人浩浩荡荡出去了。
当夜,柳家上下灯火通明,管家先带着人从东院查起。柳夫人木头似的坐在床上,任由仆妇翻找。凤娘又哭又骂,可没人理会。
很快从床头屉子里翻出了一包药粉,仆妇不识,依令直接拿给管家。管家惊讶,眉头深锁。再没翻出其他可疑的东西,方才作罢出去。
西院也不例外,不过怕惊扰到和襄,众人都识趣不敢大声造次。
主厢房里和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上仍有痛苦之色,深睡中还时不时嘴角微微撕扯,似乎很不舒服。柳隽修亲自伺候在榻前,即便有春云秋芫茜儿等用惯了的丫鬟在,也要事事亲力而为。屋里人多人少,也不见有人咳嗽的。
与此相对的是,其他院里吵吵嚷嚷,随着夜色加深,多多少少到底还是翻了些东西出来,然后被押着,连人带物一并带到前院正堂侯训。
由家丁将物品按序一一呈放在柳员外的脚下,管家依次报告道:“东院柳望箱子里有去年夫人丢了的耳坠子一副;后院柳大赌钱欠条两张共四两银子,柳三赌钱欠条一张共一两八钱;南院罗家的私藏少爷牦靴一双、衣衫共三件,丫鬟小燕私藏景德镇瓷碗两个、鼻烟壶一个……”
柳员外闭着眼睛听着,抓在椅子扶手的手指紧紧扣着。
管家又念了几个,丢了东西许久也没下落的,打架斗殴后剪小人写生辰八字的,男女传情递信物的,比比皆是。每念一个出来,就有人磕头求饶,一时间男女老少声音此起彼伏,让人烦躁。
接下来就听管家念道:“从夫人屋里搜出不明粉末一包。”
柳员外惊得睁开眼睛,看着管家。
管家吓得赶紧说:“老奴不敢肯定是什么粉末,便差人拿到万春堂去交给孟大夫了。”
柳员外没料到最大的嫌疑竟会出自自个儿屋内,又听管家说送万春堂去了,知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无可挽回,要说什么也只能咽回肚里。
管家看着一地的东西,探询道:“老爷,你看这……”
柳员外怒气冲冲道:“把人都关到柴房去!明日清点干净了,全都赶出去!”
这一夜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直到三更才安静下来。柳员外回到院里,想到管家报告,哪还愿意踏足主厢,吩咐下人到侧厢铺床睡下了。
西院闹了几次动静,果然如孟大夫所料,和襄又拉了吐了四五回,折腾得人几乎都没睡,柳隽修更是整夜没合眼,一直睁大眼睛在跟前守着。
到了第二天早晨,见和襄昏迷不醒,脸色愈发青白,又将孟大夫请了来。
孟大夫把药粉给了到门口迎接的管家手里,避到一旁耳语了两句后,跟着四宝去西院。
管家唉声叹气拿着药粉回到东院。
柳员外早就收拾好了,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见管家回来,赶紧站定。又见他眉头不展,手心里握着一个小纸包,顿时就明白了。
怒不可遏地冲进主厢内卧,朝着坐在镜子前梳头的柳夫人狠狠地掌掴下去。
自昨晚被管家带人搜了药粉去,柳夫人便知大势已去。凤娘在旁边啼啼哭哭,她倒是一脸冷静,叫凤娘收拾了屋子,把弄乱的地方都按原样摆放整齐。安生睡了一夜,早上起来竟像病愈了似的,起床穿衣洗漱,然后坐到镜前准备好好梳妆一番。没想到管家这么早就来报信了,她便对着镜子发呆。
想到嫁进柳家这么些年的点点滴滴,对着镜子抚摸有些花谢的容颜,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脚步声扰乱了最后的温馨,一扭脸就看见柳员外猩红的双眼,紧接着啪的一声,脸上重重得挨了一巴掌,然后整个人也被这大力掀起来,凌空就往后倒去,心也像脱根了一般,跟着坠落。肩膀着地以后,想着头要是撞到地上,应该小命就不保了吧。谁知凤娘就在身后,呀的叫着双手托住了。
“许萍芝!是你!竟然真的是你!没想到你失了孩子竟会癫狂至此,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害人性命。你――你可知你犯下的是死罪!”
柳夫人懵然得被扶着坐起来,当听到死罪两个字,她才抬起头来看着柳员外,仿佛一个无辜的孩童。
“老爷,你说什么?”
“你还不承认吗?那几乎断送和襄性命的通食散,就是从你那里搜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柳夫人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衣裙,然后站直了。“和襄?他快死了吗?老爷,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亲骨肉,才两个月就没了也不见你如此震怒。和襄不过是我从外面找回来为柳隽修挡灾避恶的穷小子而已,你竟然维护至此。”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虽然早已断定毒害之事是柳夫人所为,柳员外亲耳听到还是难以接受,“孩子小产是意外,可你害人性命,到了公堂之上却是不能被饶恕的。你口口声声说我偏袒外人我不计较,但怎能真的以此为借口,而行谋害之举呢?”
“是我错了――是我操心柳隽修,看他挨了打,便找人为他渡劫;是我把和襄找来的。满以为用心照顾你父子二人,终有一日会听到柳隽修亲口喊我一声娘,会得善报生下自己的孩子。可事与愿违,怎么想也想不到,竟是和襄让我自食苦果,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柳员外指着她的鼻子说:“事到如今,你还在信口狡辩!和襄何曾招惹过你,你是疑心生暗鬼,自作孽!”
柳夫人冷笑着,重新在镜前坐下,平静地拿起梳子梳头发,“老爷竟已查实,想必是不会轻易原谅我的。不知老爷打算如何发落我?”
若是昨日没有万春堂内院一事,柳员外会顾忌夫妻情分,即便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也不会真的拿柳夫人怎么样。然而一日变故万事翻转,若由着柳夫人闹腾,保不准还有下次。如今和襄小命要紧,最起码不能在柳家出事,更不能跟柳家任何人有关。
“你我夫妻六载,为夫不愿与你撕破脸。可和襄绝对不能出事,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为今之计……”
“老爷是要把我送官吗?”
“不是送官,是……送你回娘家。”
柳夫人一把掰断了梳洗,紧紧咬着嘴唇,全身都在发抖。许久才平复心情,慢悠悠开口道:“老爷当真想休了我?”
“不是为夫想休了你,只是你罔顾人命,实在留不得。”
柳夫人不再说话,掩面而泣。
柳员外本欲心软上前安慰,想起和襄性命尚且危急,还有柳隽修的前程,便握紧了手,抽身而去。
小书房里,柳员外写了一纸,然后把笔搁下,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吩咐道:“拿我的印信来!”
管家迟疑道:“老爷,您当真要休了夫人?襄少爷毕竟是后来进府的,况且孟大夫说襄少爷已经性命无忧了……”
柳员外道:“难道非要等到性命不保才去休妻吗?到时就不是和襄一人性命不保,而是整个柳家都不保。”
“是,但凭老爷做主。”管家再不敢多劝,走到书架前用钥匙打开一个屉子,取出印信木匣。
柳员外将盖了印的休书递给管家,说道:“你现在就拿着休书亲自去一趟文华斋,也好让许家有个心理准备。就说人不必他们来接,等收拾妥当了,自由柳家送回去。”
第23章 第 23 章
柳员外将盖了印的休书递给管家,说道:“你现在就拿着休书亲自去一趟文华斋,也好让许家有个心理准备。就说人不必他们来接,等收拾妥当了,自由柳家送回去。”
午间管家回来,跟着来的还有个男子。男子不便进厢房,便到侧厅等候。等见到柳夫人,那人禁不住掉下来来。
柳员外在小书房,听六子来报,说舅老爷不吵不闹,跟着柳夫人一起上了马车,说是要去城郊柳家的祖坟给先逝的夫人上个香。柳员外听了这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夜色降临,才有下人回来报信,说柳夫人在祖坟服毒自尽了。
柳员外差点当场晕倒,被管家扶住。
原来自从昨晚事发柳夫人便怀了死志,见到家兄出现在柳家,更是坚定了心意,便揣着半包通食散,借口去柳家祖坟上香。祭拜时又以说私房话为由将人打发开,等到发现不对劲时,柳夫人下腹处已是血污一片,早已命断。
事已至此,柳许两家只得坐下来,商议柳夫人丧葬归属之事。由于柳夫人谋害他人性命在先,加上多年无所出又是畏罪自杀,许家不好追究柳家过失,于是没有任何争执便商定七日后出殡。
因为和襄病重的缘故,柳家不想添晦气,连个白幡也没挂,只是暗地传令,一个月内府里的丫鬟仆妇不许穿戴艳丽的衣裙和发饰,所有人不许吃酒耍乐。
西院这边,等和襄清醒过来,勉强能坐起身来与人说会儿话,已是半个月后了。
春云喜极而泣,每每面对和襄,都说不出个囫囵话。
和襄见秋芫和茜儿都在床前,就说:“你们都在这,南院岂不是没人伺候了。”
茜儿人小嘴快,道:“哪还需要回南院啊,修少爷都待在西院不回去,我们当然也要跟过来呀。”
“胡说,隽修干嘛要到这来挤做一处?”
秋芫笑道:“襄少爷昏了这么些日子,都是修少爷没日没夜得贴身照顾呢,我们这些下人自然是跟着主子走的,就算是挤也只能挤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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